第十一節 算計(2 / 2)

曹沖 庄不周 2904 字 2022-09-18

曹沖一愣,怔怔的看著劉巴,聽劉巴這意思,好象對天子不太感冒啊。這話如果在外人聽來,可就是大不敬,殺他的頭都是小意思。劉巴見曹沖這么怪異的看著他,也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曹沖的意思,他笑著說道:「公子,我的意思是說,天子雖然不象孝桓、孝靈二位先帝那樣糊塗,小時候也經歷過些磨難,但他畢竟是長於深宮婦人之手,董太後是個目光短淺的婦人,估計教不出什么治國的大道理來。他雖然有一腔熱血,但只有熱血是辦不成事的。而且我大漢四百年的證明,皇帝熱血,通常不會是什么好事,有時比平庸還要危險。」

這次連張松都覺得意外了,他看了看劉巴,又看了看旁邊一直靜靜坐著的王肅,很奇怪的是,王肅面色平靜,似乎沒有聽到,或者根本不覺得劉巴的話是對皇權的一種污辱,他的面色平靜中甚至帶了一絲欣賞。張松實在有些佩服曹沖,這個熟讀經書的小子應該是個保守派的,怎么就被公子給洗了腦呢,還洗得這么徹底,這么干凈。

「等這次博覽會完了,公子帶上一批稀奇物件到許縣去,表示一下公子對他的忠心,他就什么話也沒有了。」劉巴說道:「說到底,他現在要的也只能是個面子而已。」

曹沖撇嘴一笑,這劉巴真是不可貌相,這些話也能說得這么赤祼祼的,當真是不把皇權放在心上了,說不定他心里也在贊同五等分封制。只是這些話曹沖不好直接問他,只得換了話題說道:「既然如此,我就等到博覽會之後再去。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們商量一下,涪陵那邊的戰事,斷斷續續的已經打了三四個月,你們看要不要加派人手,把剩下的一千白虎軍調過去,解決了武陵蠻再說?時間拖長了,對我們可不是件好事,越雋、牂柯那邊最近可不太穩,那些蠻人好象覺得我們比劉季玉還不如,一個個的蠢蠢欲動啊。」

「不可。」劉巴搖了搖頭:「龐士元和法孝直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他們對公子的忠心也無可挑剔,有他們兩個坐鎮益州,公子大可放心。要解決武陵蠻並不難,鎮南將軍府除了白虎軍還有近兩萬大軍,士元要想解決武陵蠻,只怕早就動手了,那個馬幼常雖然聰明,卻根本不可能是士元、孝直的對手,他們安然不動,必然有他們的道理,我估計再過些天,他們就有消息到了。」

曹沖沉吟不語,他倒不是對龐統和法正有什么疑心,而是對他們的用意不太明白。龐統家在襄陽,一族上百人,兄弟龐林現在又被他推薦到了徐州刺史臧霸的手下,做了臧霸的親信。這時候龐統不可能會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至於法正,他雖然代理著益州牧府的事情,但他手中沒有兵權,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做不成事。再說法正跟他這么久,一直很忠心,不象歷史上那個賣主求榮的小人行徑,要說他有什么想法,也難以說服人。

只是,他們倆在搞什么鬼呢?幾個月了一直在和馬謖帶領的武陵蠻纏斗,雖然打了幾個小勝仗,卻都不足掛齒,倒是把個紙上談兵的馬謖越打越精了,前些天就傳來消息,郁井本地的豪族徐家長子立功心切,帶著一支五百人的私兵去找武陵蠻的晦氣,結果被馬謖給伏擊了,徐家長子被困在其中。徐家族長一下子慌了神,哭哭啼啼的找到朴敢和彭羕請他們出兵相救。結果徐家長子雖然救了出來,五百兵卻只出來二十來個,徐家一蹶不振,徹底的軟了。

難道他們搞的就是這種驅虎吞狼之計?曹沖不禁有些猜疑。

「士元,你說將軍會不會心生疑惑?」法正臉色微紅,放下手中的酒杯,得意的看著龐統。

龐統嘿嘿一笑:「你跟了將軍那么久,還不了解將軍的稟性?看來你法家的相人之術,確實是失傳了。」

法正哈哈一笑:「士元莫要笑話,我確實沒學到家祖的相人之術,但我看得出來孟子敬、許正禮他們幾個都有些不解,朴新守在涪陵打了幾個月了,還沒有解決沙摩柯,你不怕他們說你用人不當?」

「我怕什么,只要將軍不說我用人不當,我就沒有什么好擔心的。」龐統傲然一笑:「許正禮久經沙場,就不用說了。孟子敬在將軍手下呆過不少日子,在房陵訓練的時候,都受過將軍的指點,又在漢中打過幾仗,手下的益州兵早就是精銳了,派他們去打武陵蠻,那還不是一鼓而下的事情?關鍵問題不在武陵蠻,而是在涪陵那些大族和零陵的孔明。」

「孔明?」法正有些疑惑的問道。他對諸葛亮並不熟悉,雖然在襄陽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個人,但也僅僅是聽說而已,並不知道諸葛亮究竟有多大能耐。他甚至覺得,諸葛亮在劉備手下受重用,不過是劉備手下沒有能人而已,如果到了曹沖這邊,他還能比劉巴更聰明嗎,還能比龐統更善於心計嗎,還能比自己更精於軍謀戰陣嗎?恐怕不見得,最多也就是伯仲之間罷了。

「孝直,你不知道孔明這個人。」龐統見法正有些不太當回事,便笑道:「孔明和我是莫逆之交,他是個全才,也許某一方面並不比你我強,甚至還弱一點,但他的綜合能力並不比我們哪一個弱。而且這個人有一點和將軍很象,他不拘一格,心思謹慎而不守成規,是個標准的務實派。你看他在零陵搞的屯田,幾乎就是襄陽的翻版,襄陽的新政是多少人的勞動成果?可是零陵就是他一個人搞出來的,最多加上他那巧思的夫人。就算是他參考了襄陽的新政,但一個人就能做到這些,也確實是不容易的事情。」

法正細細一想,也覺得有些托大了。龐統說得對,他們三人各有長處,在曹沖手下各得其所,所以才配合默契,成果顯著。而諸葛亮一個人搞的零陵屯田,雖然規模上不如襄陽,但效果卻是不差,有模有樣。這才搞了一年,劉備軍的軍糧問題就得到了很大的解決,武陵蠻打到涪陵來,雖然是以搗亂為目的,但也說明,劉備已經能自保,並有余力挑起事端了。

「不過情勢逼人,他再有能耐,終究只有一個人,終究只有江南四郡,他為什么只在零陵屯田?就是因為劉備的軍力不足以保護屯田成果,所以他只能在最安全的零陵屯田。如果他占了涪陵,掃清了武陵周邊的不安定因素,他就會在武陵也開始屯田了。」

「你是說,他是在試探我們的實力?」法正有些明白了。

「當然,他一定以為我們新得益州,民心未附,一定會有好多事情要處理,這個時候未必有閑心和他較勁,所以他要來試探一下。如果我們退縮,他就可以進一步擴大規模,盡快解決劉備的軍糧問題,在四郡站穩腳跟,並且向益州滲透。」龐統奸詐的笑了,「孝直,你信不信,武陵現在已經開始屯田了,他一定會趕在今年春耕之前,派出大量軍士開荒墾田,把庄稼種下去。」

法正看著龐統一臉奸詐的笑容,立刻明白了龐統的險惡用心,他哈哈大笑,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指著龐統笑道:「士元,你竟是在利用劉備軍屯田,等到了秋天再去收割嗎?」

龐統得意的一笑:「呵呵,好說好說,所以說現在動手還早了點,怎么也得等到秋收的時候,我再去打他的秋風,讓他白忙一場。」

「你太狡詐了,這種餿主意也想得出來,朴新守如果知道你是這么想的,一定會罵翻了天。」法正差點笑嗆了,他一邊笑著一邊想,這卧龍鳳雛果真是齊名的英才,想出的這點子都和別人不一樣,要說政務,顯然卧龍要勝一籌,不過要論奸詐,卧龍顯然不是這個鳳雛的對手。

「也不盡然,不讓那些土財主吃點苦頭,他們還真以為可以在涪陵一手遮天呢。」龐統不以為然的笑道:「徐家前兩天已經服軟了,藺、謝幾家也該收拾了。不過我還要等一等,這個時機很重要,時機拿捏得不好,影響差得太大,我還得看看襄陽那邊的准備情況,等將軍搞的那個什么博覽會開完了,我也該動手了。」

法正點頭稱是,他考慮了一下又說道:「盡管如此,你還是將想法匯報給將軍吧,他知道了你的打算,也好安排人員配合,你雖然掌著鎮南將軍府,可要指揮樂文謙那樣的重將,還是由將軍親自下令的好,免得人家有閑言碎語的。」

龐統呵呵一笑,莫衷一是,舉杯相邀:「孝直,喝酒。」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法正還沒說話,龐統搶先說道:「將軍在襄陽搞博覽會,你這里可曾准備一些新鮮物事前去參加?益州是天府之國,奇珍異寶向來不少,天竺等地的商人也多,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可就錯過了大批的錢財,到時候將軍可饒不了你。」

法正一笑:「這個自然要辦,我不僅通知了成都的商人、大族,還給將軍准備了一個特殊禮物,到時候一定能讓他高興。」

「什么禮物這么神秘?」龐統斜著眼睛看著法正。法正神秘的笑了笑:「天機不可泄漏,士元屆時便知。」

「你這個法孝直,當真是和張永年臭味相投,連說話神態都差不多,就喜歡搞得神秘兮兮的。」龐統指著法正哈哈一笑,舉起酒杯,長吸一口,酒水順著他的胡須,滴滴答答的流到胸前,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