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密詔(2 / 2)

曹沖 庄不周 3158 字 2022-09-18

曹沖沉吟了片刻,沒有再問,讓典滿帶文欽下去休息,同時讓他明天去找荀惲辦個調撥手續。等文欽走了,曹沖對龐統等人說道:「如果這詔書還在伏府,這事情倒是好辦了,不由得天子不俯首聽命。只是這事情隔了這許多年,難免伏完會把詔書給毀了?」

張松搖了搖頭:「這個誰也說不清,只有問伏家的人才知道,我們在這里猜是猜不出個結果的。」

曹沖笑道:「我自然是知道只有伏家的人知道,可是我們不能就這么上伏家去搜吧,且不說我們沒有這權利,就算有這權利,萬一這份詔書根本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甚至已經被毀了,我們將如何收場,且不是一場大大的笑話?」

「依我之見,不如這樣吧……」張松說著,壓低了聲音說了幾句。曹沖等人一聽,相互看了一眼,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伏典這些天心情很不好,這些天皇後不斷的派人來找他進宮議事,能議什么事呢,無非是想讓他勸天子不要廢後,他當然不想皇後被廢了,可是這他說了算嗎?天子說了都不算,他說了能頂個屁用,不過是死扛而已,能拖得一天算一天。他心里也明白得很,伏家不是曹家的對手,如果他能象父親伏完那樣老老實實在家做學問,也許對伏家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可是他不是父親,他做不到父親那樣無爭,他忍不下這口氣。

這天他剛從宮里給太子講完尚書回來,剛下了車,還沒來得及進門,二弟伏雅就面色驚惶的從里面迎了出來,一把就拉住伏典的袖子,急急的說道:「兄長,你可算是……回來了。」話說得急了些,一口氣沒順上來,嗆得他咳嗽起來,唾沫星噴了伏典一臉。

伏典本來心情就不好,又被他噴這么一臉,心里更是不爽了,他掙脫了伏雅的手,在他抓著的地方撣了撣,這才皺著眉著不滿的看著伏雅,慢吞吞的問道:「什么事如此驚慌,平時養氣的功夫都哪去了,哪里還有我伏家的門風?」

伏雅快哭出來了,他也顧不上和伏典分辯,拉著伏典就往里走,還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門前的巷子,好象擔心有人跟在後面似的。他一邊走,一邊湊在伏典耳邊說道:「兄長,大事不好。」

伏典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全無平時半點風度,心里惱怒之極,他一把推開伏雅,厲聲喝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讓你如此失態?什么大事,皇後都要被廢了,還有什么事能比這件事大的?」

伏雅見他發火,一時倒被他嚇住了,他松開手瞪著眼睛看著伏典,半天也沒能說話。

「說,什么事?」伏典哼了一聲,負手緩步向里走去。

「伏仁被丞相司直韋大人……拿去了。」伏雅刻意壓低了聲音,喃喃的說道。

「伏仁?」伏典停住了腳步,扭過頭來不解的看著差點撞上來的伏雅,「韋孟明(韋晃)抓他一個書仆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伏雅也奇怪呢,他今天正在家閑住,忽然聽人說去西市買紙的書仆伏仁被丞相司直韋著的人給帶走了,不久韋晃就派人來說明,說是有人狀告伏仁偷了東西,所以他要將他帶回去調查。伏雅剛剛松了口氣,沒到一個時辰,韋晃就派了幾個人來,將伏典的書房給團團圍住,進去大肆搜查,現在正在里面翻檢呢。至於他們究竟在找什么,伏雅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從記事起,就沒有這樣如狼似虎的士卒進他們伏家,更沒有人敢當面對他們喝斥的,下意識的覺得發生了大事。

伏典不滿的哼了一聲,對伏雅這樣的表現很不滿意。伏雅從小嬌生慣養,這么大年紀了,也沒能尋個正經差事,一直在家里養尊處優,遇到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不就是一個書仆被抓嗎,有什么大不了的。伏典一邊走一邊想,這也奇怪了,伏仁是府中的老人了,服侍父親十來年,現在又服侍他,在他看來,伏仁是個安份守已的仆人,要不然父親也不會那么看重他,半個家都給他管了,平時一般人根本不讓進的書房也只有伏仁一個仆人能進,比伏雅這個紈絝子還受父親年看重,在伏家也是個身份不低的仆人,以他的薪資,有必要去偷東西嗎?看來是有人看我伏家要倒台了,想落井下石。

伏典冷了臉,大步進了內院,看著挺胸立在書房後的司直府衛士,他不屑的哼了一聲,舉步就要進屋。那個衛士一見他要硬闖,二話不說,上前就將手中的冷森森的矛尖對准了伏典起伏不停的胸口。

「放肆!」伏典氣得臉都紫了,這還了得,一個小小的司直府衛士居然敢把長矛對著他一個侯爺,這大漢還有規矩嗎?

那衛士卻一步不讓,依舊用長矛對著伏典的胸口,冷聲說道:「司直府在辦差,一切人等,不得入內,違者格殺勿論。」

「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伏典犯了倔,毫不退縮的向前撞去。那衛士微微皺了皺眉,手中的長矛抖了一下,正在猶豫要不要真的刺死這個看起來胡子都快炸起來的老頭,身後傳來一聲輕喝:「大膽,怎么能如此對待少傅大人,還不收了。」

那衛士聞聲收了長矛,退在一邊。伏典抬頭看去,只見韋晃背著手皺著眉站在階上,一臉不快的看著他。伏典大怒,兩步沖上台階,怒視著韋晃說道:「韋大人,好大的威風,不知我伏家哪里得罪了大人,需要勞動大人親自帶人來搜府。」

韋晃淡淡一笑,拱了拱手:「伏大人莫急,我也是奉了公務來的,不然哪敢來叼擾大人。不過是貴仆伏仁招認說從郗大人府上得了一本書,藏在這書房之中,故而我才來查看一番。」

伏典火更大了,我家的書不比郗鴻豫多,需要到他府上去偷書?再說了,說誰偷書都有人信,說伏仁這個忠謹的仆人偷書,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偷了書還藏在書房里,你的意思是說這是我或者我父親讓他去偷了的?

「豈有此理。」伏典氣得直哆嗦,一把揪住韋晃:「韋大人,我伏家大小也是個侯爵,這府第也是陛下親賞的,不比尋常人家,今天韋大人若是搜出這什么寶貝書來尚好,如若搜不出來,還請韋大人和我一道到天子面前去澄清一下,以免世人以為我伏家跟那些酷吏一樣,藏污納垢,出門就被人砍死。」

韋晃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他老子就是個伏典所說的那種酷吏,而且因為結仇太多,不僅被免了官,還被仇家追殺致死,伏典這是指著他臉上罵他了,讓他如何能忍。他哼了一聲,一揮手甩開了伏典的手,怒極反笑:「伏大人,你伏家是熟讀詩書的人,何必如此尖刻,損了君子之風,白白和我這等酷吏一般。你放心,如果搜不出證據,我不僅和你進宮去見陛下,還要去鄴城去見丞相,請丞相大人免了我這司直之職,到時候再在襄陽月報上登個消息,向你少傅大人致歉。」

伏典也氣得笑了,他饒有趣味的看著韋晃:「韋大人,聽你這話,好象已經有了確切證據似的,志在必得啊。我伏府居然真出了個賊,還是個侍候了老侯爺十來年的賊,這倒是大漢朝真正的笑話。

我今天倒要看看,韋大人能搜出什么賊臟來。莫要說鄴城,就是到天邊,我也陪著你的。」

韋晃嘿嘿一笑,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伏典,轉身向里走去。伏典哪里肯放他,一把拉著他說道:「韋大人,既然是我府上的仆人犯法,我自當親自過問,還敢請教大人,我家那手賤的書仆在什么地方,我好問個清楚。」

「他啊,還在司直府的牢里,伏大人很快就能見到他了。」韋晃說著,擺脫了伏典的糾纏,大步進了屋。伏典也跟著進了屋,一見屋中已經被人翻得一片狼籍,不由得勃然大怒,瞪著眼睛看著韋晃,暗自決定一定要他好看。韋晃對他那要殺人的眼光似而未見,在滿地的書籍中漫步而行,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兩頁,又隨手扔在一旁。悠閑自得的樣子讓伏典氣得不停的喘大氣,胸膛猛烈的起伏著。

一幫司直府的屬員對他們的斗氣恍若未見,還是一本本的細致的查看著書架上的書籍,連最面的書帛都給翻出來好好的看了一遍。不過他們雖然搜查得很細致,還是一無所獲,眼看著整個書房都已經查過一遍,韋晃也有些皺起了眉頭,他掃視了一眼房里,又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睛就准備拉他去見天子的伏典,以及外面圍成一圈的伏家奴仆,不免有些撓頭,對著旁邊的一個隨從使了個眼色。那隨從心領神會,正要邁步上前加入搜查,伏典卻上前一步,攔在那個隨從的面前,冷笑一聲說道:「韋大人,難道想給我伏家栽臟嗎?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伏家了。」

說實在的,韋晃是有這個打算的,他來伏府之前就做好了准備,如果萬一搜不出張松要的東西,他就給伏家安個罪名,反正要搞一搞伏家,而他那個隨從的懷中,就藏了一本從郗慮府中借來的書籍,想趁著伏典不注意的時候當成罪證搜出來,沒想到伏典雖然迂腐,卻不笨,一下子就喝破了他的打算,一時不免有些惱羞成怒。

「伏大人,你這是妨礙我執法么?」韋晃眯起了眼睛,語氣很不善的說道。

「豈敢。」伏典傲然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這位隨從的身上有沒有帶著那位御史大夫書房里的典籍罷了,韋大人又何必如此緊張。」

韋晃一時語塞,他豈能讓伏典去搜那個隨從的身,這一來豈不是什么都露餡了,自己以後還怎么混?沒想到這個老頭倒還是老奸巨滑,一不小心倒小看了他。他眼珠一轉,大步走到伏典經常坐卧的榻前,一把扯起榻上的一只已經露出里面墊的絲絮的靠枕,大聲喝道:「你們這里搜了沒有?」

伏典一下子就火了,這是父親在世的時候用了十幾年的靠枕,他放在這里,就是時常睹物思人的,哪能讓韋晃這么放肆的拿在手里,他顧不上那個隨從,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個靠枕就奪。那個隨從一看,機會來了,腳步一錯,晃到旁邊,正要從懷里掏出那本書塞在書堆里,卻聽得韋晃忽然欣喜若狂的大喝一聲:「這不是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