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試探(2 / 2)

曹沖 庄不周 3206 字 2022-09-18

大雙一聽,立刻有些急了,這五年多來,曹沖一直沒有碰她們,門面的理由是說她們還小,但現在蔡璣只不過比她們大一歲,都已經梅開無數度了,她們卻還是處子之身。大雙一直以自己還未被他收入房中,時候未到來寬慰自己,沒想到曹沖卻一直保有這份心思,生怕她們還會離開。雖然說曹沖這是為她們著眼,可著實讓她傷了心,幾乎要哭出聲來。小雙雖然內斂些,但心思與大雙差不多,一聽曹沖這話也豎起了細長的眉毛,曹沖連忙又加上一句:「不過我是舍不得的,你們走了,我會很傷心的。」

「呸!」大雙羞紅了臉,咄了他一口,低下頭垂淚不語,小雙豎起的眉毛慢慢放平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沖,搖了搖頭道:「我請公子帶我們來,就是想盡一份我們的孝心,他能不能降,我們決定不了,公子也盡力了,至於結果如何,那是天意所定,非我們所敢企盼。」

曹沖不再多說什么,只是握著她們兩個的手,過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趁著還有時間,派人到你父親那兒去一趟,請他派人來長沙一趟,我正式迎你們入門。」

「公子……」姊妹花又驚又喜,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羞得滿面通紅,大雙喜極而泣,扔了手里的蒲扇撲入曹沖懷中,泣不成聲,小雙卻是怔了片刻,款款一拜:「多謝公子。」

驛館內,周瑜和魯肅面對面的坐著,一方紅漆棋枰上,黑白兩色的棋子正在進行著廝殺,勝負在即,兩杯清茶,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啪!」周瑜投下一粒雪白的棋子,得意的笑了,他將手中剩余的棋子扔進棋盒中,拍了拍手,一手拈起旁邊的茶杯,一面看了看眉頭緊的魯肅:「子敬,你又輸了。」

魯肅一點心情也沒有,怏怏不樂的將手中的棋子撒進棋盒里,黑得發亮的棋子發出嘩嘩的聲間,一聲聲象是敲在魯肅的心頭。他盯著棋盤看了半天,覺得有些心煩意燥,有一種要將眼前這些白得晃眼、黑得刺目的棋子全部掃落在地的沖動。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能在周瑜面前如此失態,雖然,周瑜是他最親密的好友。

「子敬,你還要想曹將軍的事?」周瑜心情很不錯,悠閑自得的問道。

「他……」魯肅嘆了口氣,伸出手撿起棋盤上的黑棋子,一粒粒的放入左手掌中。「公瑾,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是不是……」魯肅覺得白天的曹沖表現出來的態度讓他很失望,對自己這幾個月以來的等候沒了信心,可是又不想說出口,一說出口,事情似乎就沒了有轉機,那他怎么辦?江東是回不去了,難道真要終老家中?

他有些憤憤不平,當初他在家閑居,觀望天下,劉曄來信約他北上歸附曹操,他已經答應了,可是聽了周瑜的勸,他來到江東。孫權當時剛剛接掌江東,內事問張昭,外事問周瑜,對他這個由周瑜引薦的人也很尊敬,他進獻了三分之策後,孫權雖然沒有立刻重用他,但卻他很看重。張昭嫌他狂放粗疏,多次在孫權面前非議他,孫權不以為然,反而送了圍帳給他的母親,又賞了他很多東西,補償了他遷居江東的損失。曹操下荊州,他更是因為力主抗曹而得到孫權的親迎大禮,名重一時,似乎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可沒想到了隨後的形勢急轉直下,他雖然做了都督,卻失去了孫權的信任,幾年之間,就不得不黯然離開江東。

成也周瑜,敗也周瑜。

魯肅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含笑不語的周瑜,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要是當初聽劉曄的,現在他應該比現在這樣子好吧。

「子敬,」周瑜似乎感覺到了魯肅的心情,他放下茶杯,雙手撐著膝蓋,向前傾著身子,很誠懇的說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個曹將軍不喜玄虛,讓你直言以對,你偏偏要搞點玄虛,用這種拙劣的計策試他一試,現在如何?你當初見孫會稽,一見面就提出三分之策,何其爽快,現在怎么變得這么多事?」

「我不試試他,如何知道他會如何待我。」魯肅白了他一眼,對他提起孫權和三分之策有些不爽,「當初孫會稽對你我如何看重,現在又如何?我看就是因為沒有好好的試他一下的原因。」

周瑜看了他半天,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魯肅有些惱怒,瞪起眼睛剛要說話,周瑜抬起手攔住了他,低頭想了想說道:「子敬,你知道孔明現在在干什么?」

「在隆中種田。」魯肅沒好氣的說道。

「嗯,你知道吧?孔明被擒,曹鎮南親自上門去請他,結果孔明為了擺譜,讓他吃了閉門羹,結果他一怒之下,不再征辟他了,放著這么一個大才回隆中種地去。你……比孔明如何?」

「伯仲之間吧。」魯肅有些訝然,他知道諸葛亮沒有接受曹沖的征辟,但一直以為是諸葛亮忠於劉備,不願意為曹沖服務,卻沒想到原來是這個原因。如此一想,他對曹沖更沒有信心了。

「這個曹鎮南很怪,他似乎很看重人才,又似乎不看重人才。我那同窗蔣子翼,學的是縱橫之術,當初投到他的門下的時候,曾想向他請一婢女,就是現在那個劉備的女兒大雙,被他一口拒絕。但子翼在他的手下,卻風生水起,多次擔負談判的重任,與孫會稽會談,說降劉璋,都有子翼的功勞。那個張永年,一開始在丞相面前受了委屈,也是他親自找上門去,相談甚歡,如今更是他府中第一心腹。龐士元初見,就提出要三百畝地,同樣被他一口拒絕,當然了,現在士元是他的首席謀士,不亞於荀公達在丞相府的位置。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想過什么沒有?」

他看著若有所思的魯肅,微微一笑,坐回自己的腳後跟上,舒服的喝了一口有些涼的茶。

「你是的意思是說,我多此一舉?」

「正是。以我看,此人雖然年少,卻自有一股豪氣,他不喜歡那些故弄玄虛的人,卻能以真心待人,這一點,比起丞相大人還要更進一步。更重要的是……」周瑜停了一下:「他雖然平時不顯山不顯水,好象很多妙計都出自手下,但他卻無防人之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這種信心強大到他根本不怕手下會背叛他。我……也搞不清他的這個信心從何而來,不過自從他在襄陽演說了那個什么九大……九大行星的天象之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個胡說八道的天象?」魯肅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你從這里明白了什么?」

「嘿嘿嘿……」周瑜看著魯肅不屑一顧的樣子笑了:「胡說八道?你知道虞仲翔和他辯了一天之後的結果嗎?」

「我關心那個事干嘛。」魯肅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興趣。

周瑜微微一笑,他知道魯肅讀書不多,對易經更是不通,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些談玄說虛的名士,甚至有些勢同水火。他也不再逗弄魯肅,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他跟虞仲翔說了什么,可是我知道虞仲翔後來跟益州的周仲直、張南和一樣,迷上了觀星象,整天用一個大筒子看星星。對了,那個大筒子,好象就是曹鎮南特地給他們做的千里眼,當初曹鎮南就是憑這個千里眼,在江陵就發現了烏林火起,結果搶在劉備的前面兩天占據了虎跳峽的要地……將一場我們意料中沒有懸念的大勝變成了慘敗。」

「千里眼?」魯肅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對曹沖何以能搶在劉備前面堵住虎跳峽的事情一直大惑不解,今天聽周瑜這么一說,他才恍然大悟,不對對千里眼這種太離譜的東西,他還是半信半疑。

「對,千里眼,不過這些在曹鎮南來說,似乎只是舉手之勞。從沒聽說過他學易,他卻能說出易學大家如虞仲翔說不出的天學,從沒聽說過他為工,他卻能做出千里眼這等神奇之物,沒聽說他去過益州,他卻能發現張永年這樣人所恥言的人才,你覺得這正常嗎?」周瑜呵呵一笑,他抬起手比劃了一下,指了指頭頂:「我總覺得他有我們不了解的秘密,他似乎站在別外一個高度,俯視這天下,而不象你我,再有智謀,也不過是這芸芸眾人中的一個,僅僅是聰明一點而已,眼界始終不能跳出所見到的這些范圍。」

「是嗎?」魯肅半是打趣,半是輕蔑的說道:「那還不是照樣被曹子桓搞得灰頭土臉的。」

周瑜對魯肅的不屑並不在乎,他只是一邊想一邊說:「子敬,我到許縣之後,見過了太多的人,也見到了許縣平和下面的暗流,我不知道大漢還能走多遠,但我相信,能走得最遠的,不是那個優柔寡斷的天子,也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曹子桓,而這個看起來渾渾噩噩的曹倉舒。」

「何以見得?」魯肅不笑了,臉上的輕蔑也收住了,他嚴肅的看著周瑜:「你從何得知?」

「從他的氣度,從他那份說不清的自信。」周瑜一字一句的說道:「只有自信心強到如此地步的人,才能用好你我這樣的人,才不會象天子那樣患得患失,既想用人,又要防人。」

「怪不得你變了態度。」魯肅呵呵一笑,打趣道:「現在是不是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要擺譜了。」

「馬幼常還殺了他的愛將朴新守呢,現在不是照樣做他的軍謀掾?」周瑜輕描淡寫的笑道:「子敬,你還是不要替我擔心了,還是想想你怎么再次進計吧。我再不行,只要不和他做對,這個衛尉還是做得長的,雖然不能和從祖的三公相比,做個九卿,也算是對得起我周家列祖列宗了。」

「這個人,有意思。」周瑜淡淡的笑著,舉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