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悍婦(2 / 2)

曹沖 庄不周 3590 字 2022-09-18

曹青一愣,看了看那個侍女,有些不甘心,她想了想,回頭對曹丕說道:「你可不能騙我,掌握了兵權之後,得了王位,不能不幫我。」

「這是當然,我們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妹啊。」曹丕拍著胸脯說道。

曹青咬了咬牙,擠出一絲笑容,走到院中那個侍女面前,干笑了兩聲:「哎喲,這是怎么了,剛說了兩句就暈過去了?還不趕快扶起來進去洗一洗,夫君看到了,還不怪我心狠么?」

曹丕見曹青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暗暗的笑了。

第二天,夏侯楙喜氣洋洋的來找曹丕,眉毛快樂得飛起來了,一見曹丕就連聲稱謝。他雖然不知道曹丕和曹青說了些什么,但是曹丕走後,曹青忽然變了一副樣子,不僅對他百依百順,屈意奉承,還主動把那個侍女送到他的床上。這讓夏侯楙一時有些不太適應,險些不能人道。

「多謝多謝。」夏侯楙笑嘻嘻的說道。

「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我妹子脾氣差點,你多擔待。」曹丕輕松的說道:「有什么事來找我。」

「嘻嘻,嘻嘻。」夏侯楙只知道傻笑,眼光閃爍的不知想些什么,他的眼圈,看起來有些發青。

「令尊可回來了?」曹丕等了片刻,見夏侯楙還沒說到正題,只得提醒道。

「哦,明天就回來了。」夏侯楙如夢初醒,連忙說道:「我明天就陪著你去見父親,你是鎮東將軍嗎,這里的軍務,你當然要熟悉。還有啊,二叔先回來了,你有沒有興趣先去見見二叔?」

夏侯楙所說的二叔就是夏侯惇的弟弟夏侯廉。夏侯廉,字仲清,一直跟著夏侯惇帶兵,頗有戰功,為人深沉而有心計,在軍中很有威信,夏侯惇有事也要和他商量。他也性好養生,和夏侯楙關系很好,經常向夏侯楙要一些方子去試。

「如此,則有勞子林引見了。」曹丕笑笑。

「無妨無妨。」夏侯楙笑得更開心。

兩人又說一陣,約定了去見夏侯廉的時間,夏侯楙開心的走了。夏侯楙剛走,鮑勛大步走了進來。鮑勛中等身材,不苟言笑,方臉上總是很嚴肅的樣子。他一見到曹丕,就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將軍,勛回來了。」

「叔業,這里又沒有什么外人,何必如此拘禮,快快請起。」曹丕滿面笑容的說道。鮑勛是泰山平陽人,他的父親就是當年陪同曹操血戰滎陽汴水的鮑信。當年曹操不滿張邈等人在酸棗屯兵不前,一氣之下獨力西進攻打董卓,可是他的人馬不足,就是鮑信兄弟二人支持他的,那一戰鮑信的弟弟鮑韜戰死在汴水旁,鮑信也身受重傷。初平三年鮑信引曹操入兗州,為曹操占據第一個根據地立下了汗馬功勞,連他自己都戰死在沙場之上。曹操很感激鮑信,把他的兩個兒子鮑邵、鮑勛帶在身邊,這次曹丕到青徐來辦事,特地把鮑勛要了來,就是因為鮑家在泰山是舉足輕重的大族,鮑勛本人清正廉潔,名聲很好,又有計謀,是個人才。

但曹丕並不是喜歡他,鮑勛有個缺陷就是有點死腦筋,把聖人的話看得比天還大,眼里揉不得一點砂子,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曹丕有些討厭他。但現在正是用他的時候,曹丕也只得忍了。

鮑勛並不因為曹丕的客氣而免了禮節,還是一板一眼的行完了禮,才直起身來回話:「將軍,我到陳留、泰山都去了一趟,衛家、邊家、高家、羊家,我都去了,他們雖然沒有立刻回應,但都收下了我們的禮物,說要考慮一下再派人出仕,想來以後將軍平定青徐,他們還是會支持的。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軍權,前將軍那里,將軍可曾去過?」

曹丕苦笑了一聲:「我都來了一個多月了,前將軍還沒回來呢,我到哪兒去見他。不過,剛收到消息,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如此也好。前將軍忠厚知禮,一定會支持將軍平定青徐的。」鮑勛很有把握的說道。

「但願如此。」曹丕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說道:「叔業,你奔波了這么久,本當讓你休息幾天,可是軍情緊急,恐怕還要勞煩你到彭城去一趟,見見徐州刺史臧宣高(臧霸)和青州刺史孫仲台(孫觀),試探一下他們的心思。如果能勸動他們交出手中的兵權,那是最好的人,我可不希望大動干戈,弄得民心不安,刀兵四起,把這青徐數州剛恢復不久的元氣再次耗盡。」

鮑勛點頭應是,很欣慰的說道:「將軍宅心仁厚,所慮極是。」

臧霸看到鮑勛很客氣,請他到大堂坐下,相互敘禮已畢,這才笑著問道:「閣下離鄉數年,這次回鄉,不知何以教我。」

鮑勛微微一笑,略微躬了躬身子表示謙虛的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諸位大人手下在雄兵數萬,縱橫青徐,鄙鄉賴得以全,百姓安居樂業,為初平以來難得一見的景象,諸位大人居功至偉,勛當向大人致以謝意才對,何敢言教。」

臧霸微笑不語,鮑勛話說得客氣,誇他政績突出,徐州治理得好,但他提到了初平以來,實際是在提醒他們幾個人不要有什么想法,讓青徐地區再次陷入戰火之中,當年黃巾起義在青徐之間多次交戰,殺傷甚多。後來先是公孫瓚和袁紹作戰,隨後又是袁曹對抗,特別是曹操屠徐州,百不余一,千里無人煙。袁譚鎮青州,抓人當兵需要象捕鳥一樣用網,可想而知當年的慘象。臧霸就是青州人,這二十多年一直在這里,對此知之甚深,他的家人在戰亂中死傷的也不在少數,當然不希望再次出現大規模的戰爭。

不過,他和孫觀等人雖然名義上是服從朝庭,但曹操這些年一直沒有插手青徐的事務,當地的官員,大部分也是他們署任的,要他們一下子將這些權利全部讓出來,他當然還是有點舍不得,特別他要讓他交出手中的兵權,這對他來說就是取消了一切特權,以後就淪落為一般的將軍或者刺史了。張遼、於禁那樣的名將不過帶了四五千人,象他這樣的如果只做個將軍,最多也是這個數,哪象現在手頭有上萬人的爽。如果不做將軍,只做個刺史或者太守,那就更慘了,隨時會被人捏死。

臧霸笑著,眼睛看著面前不遠的地上,思索著怎么回答鮑勛的話。他已經知道了曹丕現在是鎮東將軍,前將軍夏侯惇成了他的下屬,手下有五萬多人馬,如果自己這里回答一個不字,鮑勛出城最多個半個月,曹丕就要殺過來了。他手下的人馬他有數,真要和曹丕對攻,只怕凶多吉少。

對臧霸來說,還有個原因讓他猶豫不決,他和孫觀不一樣,建安十年的時候,他已經將家人送到了鄴城,曹操這才封他為都亭侯,威虜將軍,如果現在起兵,他除了跟在身邊的一個兒子,其他的家人全部要死於非命。

「呵呵呵,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食君之祿,當然要忠君之事。」臧霸輕聲笑了,說了兩句冠冕堂皇卻沒有一點實際內容的話:「徐州只是小有成績而已,怎么當得起閣下如此謬贊,慚愧慚愧。」

鮑勛將臧霸的眼神全看在眼里,他也陪著笑了兩聲,接著臧霸的話頭說道:「大人雖然有能,可是軍政在手總有力不從心之時,事不如人意也在情理之中。愚見將軍豪氣過人,只怕這案牘之事未必就是心中所喜。鎮東將軍來之前,丞相大人也說過,將軍如果有意帶青徐水軍叱吒江湖,則有一件大功在等著大人,封妻蔭子,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哦?」臧霸眼神一閃,倒是有此興趣,他確實對政務不是太敢興趣,還是希望能去打仗,可惜這幾年一直沒有撈著仗打,雖然青徐水軍也出過幾次任務,但大部分都是作為側應,吸引江東的注意力,以便曹沖從荊州方向進攻。看得著,打不著,讓臧霸心里癢癢的,特別是上次曹沖掃平江東,他雖然也出了兵,可是還是在廣陵吸引呂范的注意力,荊益水師倒是打了幾個大仗,胡子都白了的老嚴顏大展神威,看得臧霸那人羨慕啊。江東平了,他以為沒仗可打了,沒想到現在機會又送上門了。他連忙問道:「江東都平了,哪里還有用得著青徐水軍的地方?」

鮑勛一笑,指了指東北方向:「大人莫非忘了那里么?」

「遼東?」臧霸一愣。

「正是,遼東不平,天下不安。鎮東將軍如果要兵下遼東,則須仰仗大人的水師,方能水陸齊進,一舉建功啊。」

臧霸心動了,如果要跨海擊遼東,那么他手里的兵力不僅不會削減,還有可能會增加,也就意味著他的好處不是少了,而是更多了,丟棄了惱人的政務,帶著大軍縱橫湖海,這是他多年的夢想啊,沒想到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又有一個機會放在自己眼前。

他捻著頜下的短須,飛速的權衡著利弊,臉上的笑容漸漸的真誠起來。他想了好一會,拱手笑道:「霸當聽從將軍號令,請為先鋒,為國家盪平不服。」

「如此將軍幸甚,國家幸甚。」鮑勛抱拳躬身施禮。

鮑勛滿意的走了。臧霸坐在那里沉思,輕松里還帶著些興奮。他站起身來,在堂中轉了幾個圈子,輕聲笑道:「跨海擊遼東,呵呵,當真是件快事。」

「大人,什么事讓大人這么開心啊?」一個年輕人腳步輕快的走了進來,向臧霸施了一禮,笑著問道。

「是龐主簿啊,快快請坐,我正好有事要和你商議一下。」臧霸一見龐林,立刻笑著上前拉著龐林的手,將他拉到席上坐下,將剛才鮑勛所許的好處說了一遍。

龐林笑嘻嘻的聽著,待臧霸說完了,他拱了拱手說道:「既然如此,則要恭喜大人了,要真平定了遼東,大人的功勞至少封個鄉侯。」

臧霸卻沒有笑,他偏著頭看著龐林,然後笑道:「龐主簿,你可沒說真話,我把你當知交,什么心里話都跟你講了,你卻弄些客套話來糊弄我,未免有些不夠意思吧。」

龐林連連擺手:「大人說的哪里話,我說的都是真話,不過,這跨海擊遼東的事,只怕三五年之內是不可能的。」

「何以見得?」臧霸收住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