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 激將(2 / 2)

曹沖 庄不周 3580 字 2022-09-18

「聽話的好……孩子。」聽到韓銀的應允,韓遂緊綳的面皮松開了,他抽出手,想去摸摸韓銀的臉,只是這一小段的距離在他看來是那么的遙遠,他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無力的垂了下來,隨即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疲倦的閉上了眼簾。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定從容的笑容。

「父親——」韓銀撲上去,驚聲大叫。

「爺爺——」孫兒孫女們也知道出了什么事,頓時哭成一片。

夏侯稱接到韓銀的報喪後,猶豫了一會,本想讓韓銀留下處理喪事,可是韓銀卻以父親有遺命為由拒絕了,他略作安頓後帶著兩千親衛騎立刻趕往街亭。夏侯稱也不敢多耽擱,他自己有傷在身不能急行軍,就留下了朱靈陪著自己鎮守金城,讓徐晃帶著八千大軍趕回上邽。

京兆,渭水之濱,蕭何墓旁的兩座無名小山上,七千步騎嚴陣以待。

張遼挺立在馬上,也不看馬前面色灰敗的吳質,抬手用手中的望遠鏡看著天盡頭揚起的城土,打量了半晌,這才放下望遠鏡交給旁邊的武周,帶著一絲冷笑打量著吳質,陰陽怪氣的說道:「吳將軍,敗得真快啊,這才兩天的功夫你就從漆縣退到長安了?」

吳質很郁悶,他手下有五千多人,全是當初曹丕調撥給他的精銳,憑著這些精銳,他在關中多次參與和馬超的戰斗,沒有一次吃過虧的,有幾次甚至正是因為他的頑強才頂住了馬超凶猛的進攻,等到了戰局的轉機。曹丕離開關中之後,他也一直努力作戰,可是曹沖來了,曹丕給他來了信,要讓他和司馬懿等人尋找一個絕佳的機會,致曹沖於死地,至少也要讓他一敗塗地。司馬懿和朱鑠在曹沖身邊做手腳,他的任務就是放安定的楊秋入關中,好吸引關中和郿塢的人馬前來,不讓他們去支援曹沖。現在他的任務是完成了,可在將士們心中的威望卻全沒了。這一戰,他可是想盡了心機打敗仗,要不然以他五千人馬守漆縣,不過一萬多烏合之眾的楊秋如何能打進關中。

面對著張遼的譏諷,吳質無言以對,如果他和張遼換個位置,估計他也要這么笑話張遼的,縱使不敢說出來,至少也要在心里說說。

「我……」吳質憋屈得要吐血,暗自怨恨曹丕,不過想想現在曹沖在上邽要面對著馬超三萬在大軍的猛攻,說不准什么時候就身首異處,他還是有些期待的。忍了,等大公子登了基,老子出將入相,到時候再修理你們。五子良將算什么,還不是我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看樣子吳將軍累了,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等著接受處分吧。」張遼搖了搖手中的馬鞭,旁邊的親衛上前就要摘下了吳質腰里的印信,解除他的兵權。吳質大怒,撥開親衛的手向後退了一步,大聲說道:「張將軍,你官職雖然比我高些,好象還沒有資格解除我的兵權吧,敗仗誰沒打過,從來沒有一打敗仗就解除兵權的事。將軍,你就這么有把握嗎,說不定你馬上也會打敗仗的。」

他剛剛上山的時候就看過了,下面列陣的只有張遼所屬的五千大軍和兩千關中屯田兵,屯田兵的將旗上有個宗字,他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將軍或者校尉,反正他沒聽說過長安這里有什么姓宗的將領,也許是曹沖從荊襄帶過來的舊部,不過既然成了屯田兵,想來也不是什么精銳。張遼部下只有一千親衛騎是並州騎兵,算是有點戰斗力,可是其他六千人全是步卒,就算精銳,可是沒有很好的地利,就象他們那樣在兩個山坡之間列陣,想要擋住隨後就要趕到了一萬多騎兵,還是有不小難度的。正因為如此,他以為張遼會安慰他一番,然後請他並肩作戰、以功贖罪的,沒想到張遼直接就解除他的兵權。

「豎子,敢對將軍這么說話。」眼見張遼面色不善,武周怒喝一聲,伸手一指,幾個親衛撲上去就把吳質摁在地上,先從他的腰上拽下將軍印信扔給武周,然後劈頭蓋臉一頓胖揍,幾個人又是拳腳又是刀鞘的,打得塵土飛揚。吳質的親衛一見形勢不對,撲上來要救人的時候,那幾個打得性起的親衛怪嘯一聲,舍了吳質,撲上去拔刀就砍,沒兩下功夫就把吳質那幾個親衛打得鬼哭狼嚎,狼狽不堪。

「將軍,你——」吳質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頭盔也掉了,身上的魚鱗甲也被扯歪了,鼻子流著血,一只眼睛也被打成了鄴城動物園里最受小孩子歡迎的猛豹眼,他咆哮著指著張遼:「我也是朝庭官員,你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個不知尊卑的豎子。」張遼抬手接過武周送過來的印信,示意武周叫住那些窮凶極惡的親衛,撇了撇嘴對吳質說道:「你現在已經不是什么朝庭官員了,奉車騎將軍令,依敗軍法,解除你的軍職,回去聽候處理吧。」

一聽是奉車騎將軍的軍令,吳質一下子傻了,他立刻明白過來的了,感情人家早就等著這個機會解除自己的軍權了,可笑的是自己還傻了吧嘰的裝模作樣。

張遼也不看他,他縱馬下了山坡,來到吳質的軍隊前來回馳騁了一圈,這才勒住了馬韁,面向近四千人的隊伍大聲叫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將士們頭領滾滾如雷:「我來關中之前,聽說關中吳季重手下有一支人馬,戰績驕人,今日一見,名不符實啊。」

那些士卒一聽張遼這么**裸的蔑視他們,立刻火了,嗡嗡聲此起彼伏。張遼也不理他們,甩著馬鞭看著他們,直到他們慢慢的重新安靜下來,這才大聲喝道:「五千人守漆縣險關,居然被一萬烏合之眾擊破,還被人從漆縣追殺到這里,你們算什么精銳?五千人退了足足三百里,傷亡居然不過一千,你們是不是看到那些敵人的影子就跑了?就你們這些無用的人,還有臉不服氣?」

忿忿不平的士卒一下子癟了,頭都低了下來。這仗打得太窩囊了,正如張遼所說,他們根本沒與楊秋接觸,稀里糊塗就跟著吳質跑了,一開始還以為是來救援關中呢,到了這里才知道,自己是莫名其妙的逃命。

太丟人了,士卒們對吳質是恨到了骨子里,這次不僅被人家羞辱了,還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他們咬著牙不服氣,卻又無法反駁。張遼抖著馬韁,戰馬踩著輕快的步子,在陣前來回走了幾步,又大聲說道:「你們要是被楊秋嚇破了膽,就繼續向前跑,也不用過渭水,到了我們的陣後,你們這條賤命就安全了。因為……」他頓了一頓,等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才一指身後井然有序的戰陣,大聲吼道:「有我們這七千人在,關中就是金城萬里,固若金湯,那些烏合之眾一個也過不去。因為,我們是戰無不勝的車騎將軍部下,不是你們這樣的孬種、懦夫。」

他的話音剛落,那邊七千人在將領的指揮下同時跺地大呼:「戰……無……不……勝!」

吳質的部下被七千人的大吼聲所震住,面色變得蒼白,隨即又被張遼的話氣得滿面通紅。一個士卒舉刀大呼:「張將軍,我們不是孬種,這次不是我們的錯,是那個姓吳的亂跑。」

另一個也跟大叫起來:「張將軍,我們不是懦夫,我們也是不怕死的漢子。「

「張將軍,讓我們上陣,是不是漢子,戰場上見。」

「對,戰場上見!」

「張將軍,我們要殺敵,我們不是懦夫。」

請戰聲此起彼伏,開始還有些雜亂,漸漸的變得整齊有力:「我們要殺敵,我們不是懦夫。」四千人的吼聲,比那七千人都大,士卒們喊得聲嘶力竭,臉脹得通紅,有的甚至滿面淚水。

「好。」張遼轉身奔上了山,舉起手中的長矛,指向山坡那一面的「宗」字大旗,大聲吼道:「是漢子的,到那邊列陣,如果你們能讓我覺得你們不是懦夫,我張遼,一定向你們道歉。」

「去列陣——」一名校尉轉過身,拔刀大呼,看那樣子,似乎誰不去列陣,他就砍了誰。

四千多人呼啦一聲,全部咬牙切齒的跟著將官跑到屯田兵的一側列陣,他們迅速的站好了陣型,井然有序的檢查著身上的衣甲、武器,不時的盯一眼漸漸逼近的敵軍。

吳質面如死灰,他知道,這四千人再也不會是他的了。如果曹沖這次不敗,他吳質的這輩子就算結束了,什么雄心壯志,什么出將入相,都成了幻影,他吳質,永遠是被家鄉人看不起的那個窮小子,再無翻身的機會。除非,除非司馬懿和朱鑠得手了,曹沖慘敗了。

武周催動戰馬,走到張遼面前笑道:「將軍高明,幾句話一說,這四千人就跟見了殺父仇人似的,要跟楊秋拼命了,就是不知道這個宗德艷(宗預)能不能用好這些人了。」

「小菜一喋,請將不如激將嘛。」張遼瞟了一眼對面宗字大旗下扶刀而立的宗預,輕輕的笑了一聲:「伯南,你不要小看這個宗德艷,我相信,這一戰之後,將軍部下又多一將才。」

「將軍對他這么有信心?他以前可沒打過什么仗啊。」武周有些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宗預,又回過頭來看著張遼,他跟著張遼近十年了,對張遼很佩服,可是這次,他確實有些不太敢相信張遼對宗預的斷言。一個帶著屯田兵來碰運氣的書生,居然是個將才?

「信與不信,呆會兒不就知道了嗎。」張遼指了指越來越高的塵煙,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