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去卑(1 / 2)

曹沖 庄不周 3245 字 2022-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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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節 去卑

食邑兩千戶的盪寇將軍張遼張文遠同志帶著自己屬下的五千步騎取道上郡,晝夜急行,向五原郡飛奔,他跟著曹沖時間不長,也沒有打什么大仗,不過在長安城北擊潰了被吳質引來的楊秋所部,跟其他人的戰功比起來,這一仗實在微不足道,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雖然沒能升官,卻升了爵位,由都亭侯都為都鄉侯,食邑也增至兩千戶,這讓張遼很不舒服,總有點無功受祿的意思。因此接到了曹沖命令他帶所部人馬到五原鎮守、協防鮮卑人的軍令之後,他帶著手下人領齊糧草軍械立刻出發,恨不得一步趕到五原。現在已經是深秋,鮮卑人那里肯定下雪了,正是他們入侵擾邊的時候,早一天到,就可能少受點損失。

張遼本意是鮮卑人,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急行軍把駐在美稷的南匈奴單於庭嚇壞了。

南匈奴的單於原來是於扶羅,興平年間在河內郡打劫並搶走蔡琰的那幫人就是他帶的隊,不過他的運氣很不好,河內郡本來就被打爛了,剩余的人家也各自築壘據守,他除了擄掠到一些人口,什么好處也沒撈著,沒過多久就死了,於是他的弟弟、時任右賢王的呼廚泉繼任單於,而那位搶了蔡琰的左賢王去卑依次升為右賢王。建安元年,天子東歸,右賢王去卑與白波賊帥韓暹等人護衛天子,拒擊李傕、郭汜,把天子送回洛陽,又把天子送到許縣,這才回到美稷單於庭。因為他們護衛天子有功,侵擾河內的事也就沒人再問了。這些年雖然過得比較辛苦,倒也安穩,就是鮮卑人經常來打劫,讓他們不勝煩擾。

不知是考慮到大漢朝自己也不安穩,沒有實力幫他們,也不知是有什么想法,這些年匈奴人一直沒和朝庭接觸,往年的朝見都省了,稱臣納貢的事情也免了,匈奴人在大漢這塊水草豐美之地活得挺自在,感覺就是他們自個兒的了。

本來以為這樣的好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沒想以今年九月份開始,風雲突變,先是幽州代郡的鎮北將軍曹彰大舉調兵遣將,派人前來征發騎卒,接著左將軍曹仁數萬大軍向西移防,進入美稷東北的雁門、雲中、定襄,直接遮斷了匈奴人和鮮卑人之間的地帶,匈奴人開始以為是好事,這樣鮮卑人就不能來騷擾他們了,可以過個安穩冬天了,沒想到剛偷偷樂了半個多月,一條消息讓單於差點背過氣去,盪寇將軍張遼率五千步騎,晝夜兼程的向他們撲來。

三路大軍,將他們合圍其中,要想活命,似乎只剩下向南一條路,可是向南又豈有他們的活路。呼廚泉慌了神,立刻派右賢王去卑去問左將軍曹仁。本來這事該問護匈奴中郎將才對,可是因為光和二年護匈奴中郎將張修擅自斬殺匈奴單於呼徵之後,護匈奴中郎將一直空缺。本來匈奴人覺得這樣挺好,沒人管著可以為所欲為,可等到發現危險的時候,他們才覺得護匈奴中郎將是那么的可愛。找不著護匈奴中郎將,只好去找左將軍曹仁了。

曹仁說得輕描淡寫,他對去卑說,你們不用擔心,我們不是要對付你們,是要對付鮮卑人的。打垮了鮮卑人,不僅對我們大漢人有好處,對你們匈奴人更有好處。去卑哪敢相信這句話啊,任誰被數萬武裝到牙齒的大軍圍著也不能安心啊。他回去和單於一商量,不能再耽擱了,反正快到新年了,咱們提前備好禮去見天子吧,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於是去卑選了幾匹好馬,帶了些土特產,馬不停蹄的出發了。他們也知道現在天子說話不好使,大權全在大將軍、丞相曹操的手上,所以他們直奔鄴城,立刻請見大將軍。

曹操這時已經接到了天子的詔書,知道曹沖在許縣一切順利,達到了預期的目的,心情倍好。他一聽說匈奴人請見,想了想之後派人對鮮卑人說,這事兒是驃騎將軍的主意,你們不要見我了,去見他吧。去卑碰了一軟鼻子灰,又無可奈何,只得連夜起程,趕赴許縣。

去卑趕到許縣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初,曹沖正在北軍大營里整頓。北軍五校原來不僅要負責京師的安全,還經常出征,是禁軍中的精銳,可是曹操掌權之後北軍五校就淪落成了雞肋,成了養老的最佳地方,就是隨從出征也是做做偏軍,押運押運輜重什么的,不復有當年主力軍的雄風。曹沖到任以後,把原有的士卒嚴格篩選,只留下三分之一,不到一萬人,又把魏延的三千步卒補充到步兵、射身兩校,由魏延和馬忠分任校尉,陳到帶著六千精騎分為屯騎、越騎、長水三營,由陳到兼領兩營,黃崇領一營,然後開始整頓軍營,恢復訓練,經過近一個月的苦練,算是基本恢復了禁軍應有的風貌。

聽說匈奴右賢王去卑來了,曹沖想起了他曾經對蔡琰許過的那個諾言。皺著眉頭想了想,讓秦朗招去卑入營。去卑見曹沖讓一個司馬出來讓他進去,氣得鼻子差點冒煙,可是又沒有辦法,只得捏著鼻子乖乖的跟著進去。

曹沖站在觀陣的高台上,看著下面兩萬人馬分成兩隊廝殺,興致頗高,聽得腳步聲響,他才轉過頭看了看去卑。去卑身材高大,濃眉大眼,一臉的絡腮胡子,腰桿挺得筆直,站在那里象座鐵塔,看起來頗有幾分氣勢,不過北邊的風雪吹得太多了,臉色顯得有些蒼老。身後站了兩個剃著髡頭的年輕人,看起來有二十來左右,長相穿著和去卑差不多,就是年輕的臉上輪廓柔和了些,沖淡了不少凶悍之氣。一個手里捧著一把裝飾精美的長弓,一個手里捧著一張油光水亮的黑熊皮。

「匈奴右賢王去卑,拜見驃騎將軍。」去卑見曹沖轉過頭來,雙手拱起舉過頭頂,單腿跪倒在地,大聲叫道。身後兩個年輕人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單腿跪倒。

「你就是去卑?」曹沖看著這個虎背熊腰的匈奴人,想起蔡琰那副單薄的身子,不禁有些懷疑能不能吃得消他,心里不免有些惱火,聲音自然也有些不善。

去卑在路上也聽到了關於蔡琰的消息,聽說那個華絕代的女子現在是曹沖的先生,他不知是應該高興還是惶恐,現在聽到曹沖的聲音不是那么友好,不免心中發寒。

「回將軍大人,正是。」去卑壓制著自己的的緊張,應聲回道。

「還記得蔡先生嗎?」曹沖向前走了兩步,分開兩腿穩穩的站在去卑面前,俯視著他。

「自然是……記得的。」去卑看著面前的兩只靴尖,緊張得有些口干舌燥,聲音也有些沙啞。

「哦?」曹沖眉毛抖了抖,手不由自主的碰了碰腰間的長刀。長刀擺動了一下,擦在鐵甲上,發出輕輕的聲響,一股殺氣篷然而現。去卑心中一寒,背上的肌肉立刻緊了起來,而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瞪起了眼睛,扔下手中的貢物,站起身來就要去拔腰間的長刀。曹沖大怒,眼光一掃,身邊的文欽已經象陣風一樣的沖了過去,雙拳齊出,轟在那兩個年輕人的腹部,一聲巨響,兩個年輕人的刀還沒有拔出來,已經象是被狂奔的野牛撞中了一般,幾乎是騰空而起,連倒幾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兩人剛想翻身站起,幾柄冰冷的長刀已經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去卑大驚,他剛想起身,典滿手中的長刀已經擱在他的後頸上,快得就象是本來就在他的脖子後面似的,刀上的涼意透體而入。去卑打了個激零,不敢輕舉妄動,連忙雙腿跪倒,四肢伏在地上大聲叫道:「將軍,將軍,他們年輕不懂事,沖動了將軍,請將軍看在他們從小生活在蠻夷之處,不懂大漢的規矩,饒了他們吧,去卑願意代他們受罰。」

曹沖看了一眼那兩個一臉不服氣的年輕人,對典滿揮了揮手,典滿還刀入鞘。曹沖笑了笑,對去卑說道:「你對這兩個小子這么關心,他們是你什么人?不象是侍衛這么簡單吧?」

「回將軍,他們是……我的兒子,也是……蔡先生的……兒子。」去卑感覺到脖子上的刀去了,一陣冷汗才透體而出,被冰涼的北風一吹,頓時渾身冰涼。

「是嗎?」曹沖奇怪的說道,原來蔡琰在匈奴人那里還真生了兒子,怪不得這兩個人看起來有些面熟呢。兒子象老娘,細看的確有幾分蔡琰的樣子。

「千真萬確,去卑不敢欺瞞將軍,大的叫阿迪拐,小的叫阿眉拐。」去卑把頭貼在地上輕聲回道,停了一下,接著又低聲說道:「將軍,我匈奴人輕父重母,這兩個孩子想念母親,這次非要跟著來不可,沒想到沖撞了將軍,請將軍看在他們母親的份上,饒他們一死。」

「是嗎?」曹沖再次笑了一聲,他對去卑招了招手說道:「右賢王請起。」說著,他轉到兩個小師弟的面前,示意虎士撤去長刀,笑了笑說道:「看你們這樣子,是不是有些不太服氣?」

大些的阿迪拐撇了撇嘴說道:「我當然不服,你們偷襲,不要臉。」

「放肆!」去卑和典滿同時大聲喝道,他們的聲音太大,嚇得兩個一臉不服的小子渾身一抖。

「無妨。」曹沖抬手攔住了去卑,指了指一旁站著的虎士說道:「你們隨便挑一個,拳腳、長刀,抑或是你們擅長的騎術、弓箭,只要你們贏一個,我就說你們有不服氣的本錢。」

阿迪拐和阿眉拐相互看了看,異口同聲的指著文欽說道:「我們要和他比騎射。」

曹沖看了一臉鄙夷的文欽一眼,笑道:「仲若,露兩手,教訓一下我這兩個小師弟。」

「喏。」文欽拱手應道,對阿迪拐和阿眉拐招了招手:「來吧,今天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騎射。」說完,率先大步下了高台,向場中央走去。場下正在訓練的士卒從旗號得知將軍大人的親衛隊長要和兩個匈奴人比試騎射,已經讓開了地方,興奮的看著這些牛逼哄哄的虎士如何在匈奴人最擅長的騎射上教訓匈奴人。

阿迪拐和阿眉拐見文欽這么囂張,本來有些膽怯也去了,他們向曹沖拱了拱手說道:「請將軍允許我們騎自己的馬,用自己的弓箭。」

去卑大聲喝道:「你們怎么能以二敵一?」

「悉聽尊便。」曹沖無所謂的擺擺手,制止了去卑:「就讓他們輸個心服口服。」去卑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曹沖,這個年輕將軍也太托大了吧,騎射是游牧民族的天生本領,阿迪拐弟兄兩個會走路起就拿著小弓小箭射老鼠、射兔子,雖然不敢說百發百中,也是匈奴人中的一把好手,曹沖居然要讓自己的親衛和他們比騎射,還以一敵二,這未免也太托大了吧。他向下看了一眼已經騎在馬上的文欽,本來已經睜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象鈴鐺。

文欽竟然脫掉了身上的鐵甲,左手握了一張弓,身上卻沒帶一支箭,昂然挺立在馬上。

這……也太牛逼了吧,去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