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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因為您的購買比例不足一半, 請等待一定時間後觀看~茶寮後院並未找到人, 那么至少證明項桓在那之後不久便逃離了此地。他又不傻,能料到自己趕去高山集所花的腳程, 必然不會留在原地等支援。
也就是說, 他肯定想方設法破開了包圍……
可為什么沒回高山集呢?
既然告訴自己去搬救兵, 脫離危險後,應該也會去同樣的地方與她匯合才對。
是因為何事耽擱了嗎?
還是……由於什么原因, 根本沒辦法去了?
越向下走,河水越湍急,風卷著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宛遙敏銳地從風中嗅到了血腥味。
她毫無征兆地止住腳。
遠處臨岸的河水飄著淡淡的紅色,血跡染透了河邊草, 一路蜿蜒, 最後停在了一棵矮樹下。
那里正坐著一個人。
長發紛亂的遮住了大半張臉。
一支長箭穿肩而過, 近乎凶狠地將他整個身子釘死在了樹干中, 從這處望去,半身都是殷紅的顏色。
跟小時候受過的那些傷不同,不是一刀兩刀,小打小鬧貼在皮外的血痕。
這是宛遙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戰場那么近。
她彷徨地收攏五指, 極緩極慢的抬腳, 一步步靠近, 動作小心得簡直過了頭。
那人腦袋耷拉在旁, 聽不見呼吸, 也瞧不到胸前的起伏。
安靜得就像……
就像……
宛遙在晨露未消的草叢間俯下身,顫抖地探出手,蒼白的指尖帶了幾分畏怯和猶豫,險而又險地去試其鼻息……
正是在她觸碰到那些額前的碎發時,視線里猛然睜開一對雪亮透徹的眼,冰冷的刀鋒蛇信子般貼上了脖頸,少年的目光滿含狠厲。
宛遙的動作瞬間靜止在半空中。
刀刃若再近半寸,以他的手勁,能輕易的割破自己的咽喉。
項桓喘著粗氣,握刀的手凸起根根青筋,就這么看了她片刻,才終於緩下神采,有氣無力地丟開刀,低啞道:
「我說過多少次,不要悄沒聲息的靠近我!」
箭桿是普通的輕木,卻徑直穿透了他的右胸,傷口處的血甚至都開始凝結。
眼下應該立即在陰郄、脾俞、神門幾處穴位施針止血止疼,再噴上「茴香散」等著拔箭。明明讀過的醫書都那么滾瓜爛熟,面對這個場景,宛遙卻莫名地手足無措。
「你……」她不敢碰他,揪著一片衣擺上下來回的看,眼淚被那片大紅色刺了出來,「怎么搞成這樣了。」
見到是她,項桓好似放松不少,倚在樹上,散漫且虛弱的輕笑:「挨了一箭,索性就裝回死。」
「殺了那幫大野牛的頭目,一個二個跟瘋了似的追我好幾里。」他想要起身,可牽動了胸前的傷,最後只好沉默地深皺眉頭。
「在背後放冷箭,恰好我又跑不動了,干脆坐在這兒等他們。想著,真有敢過來的,大不了再拉一個墊背。」
說話間,項桓的手握在了那支箭柄上,他大約打算拔,然而實在是有心無力,於是松開手。
「宛遙。」他平靜說,「替我拔箭。」
她沒來由愣了一下。
轉目看向那塊浸透了的血腥。
在醫館學了四年有余,記憶里見過比這個還要厲害的傷,甚至在不久之前,她剛經歷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
宛遙知道自己是拔過箭的,可她猶豫了。
「不如……不如再等等,等回了醫館,我……」
「沒傷到要緊的經脈我知道。」項桓打斷她,「你拔就是,不吃麻沸散我一樣撐得住。」
宛遙覆上那把箭,掌心卻沒有力氣。
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原來見過再多的傷亡,若不是自己的親人,未必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生死。
血肉的余溫似乎傳到了五指,半日前,銀簪扎進軀體中的感覺浮現在四肢百骸。
項桓發現了她的遲疑,緊抿住嘴唇,厲聲吼道:「拔箭啊宛遙!」
鮮血在他的情緒下不斷涌出,她目光一頓,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同時,雙手不自覺的飛快用勁。
殷紅潑墨一般灑在了她的鞋面。
傷口處血流不止。
宛遙跑去四周摘了幾把車前草和百里香,一邊哭一邊嚼碎了給他傷口止血。她哭起來很少有聲音,哭腔淡淡的,平靜得有點壓抑。
項桓失血過多,渾身使不上勁,只能癱在樹旁勉強調整呼吸。
周圍很安靜,他閉目養神,身側的啜泣像瓷器破碎一樣斷斷續續,余光一掃,沒來由得感到心煩意亂。
「宛遙,你別哭了。」他皺起眉頭,語氣里帶著無力和厭倦,「你哭得我心里好煩啊。」
後者聽完當即收了聲,好似掐斷了源頭,不敢作響。
項桓偶爾瞥過去,瞧見一張通紅的臉,眼睛發腫,嘴唇咬得死緊,又覺得自己也許過分了點……
「算了,你還是哭吧……」
宛遙瞪了他一下,低聲說:「我不想哭了。」
項桓聞言暗暗替自己辯解。
是你自己不想哭的,可不關我的事。
趁包扎的空隙,他才注意到,一夜未見宛遙狼狽了不少,衣裙上混著泥污血跡,深一塊淺一塊,耳邊的發髻松垮地散在胸前。這身行頭往長安城的乞丐堆里一站,估計能混個臉熟。
項桓不禁好笑,「讓你去報個信,怎么把自己弄得這么慘?」
她低了低頭,將過程輕描淡寫:「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沒用。」他似笑非笑地隨口嫌棄完,又問,「口信送到了嗎?」
「送到了。」提起這個,宛遙混亂的思緒才終於擰成了一股,帶著幾分欣喜地說,「你知道嗎,昨晚在高山集巡夜的居然是宇文將軍。多虧有他,否則我還沒那么順利能聯絡到大司馬。
「他現在應該還在找你,我去叫他過來幫忙!」
言罷,正要往回走,堪堪起身的那一瞬,項桓忽的抓住了她的手,拼著一口力氣,直接將她拽得蹲了下來。
「要他幫什么忙。」項桓皸裂的唇角緊綳,借她手臂強撐著起來,「我自己能走。」
宛遙一條胳膊受不住他掌心的力道,只得用兩手去扶,好不容易封好的傷口逐漸往外滲血,她看得直著急,到底是不能理解男人在同齡戰友面前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別動,再動該裂開了,項桓!」
他根本不會聽她的,像只倔強的豹子,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項桓白著張臉讓背脊離了那顆矮樹,又在傾身的剎那,眼前猛地一黑。
他一腦袋栽下去,輕輕的一聲響,抵在了宛遙肩膀。
那是一種說不出重量,分明很重可又無端有些發輕。
她無措地晾著雙手,怔忡好一會兒才想起把人抱住,免得再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