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肆章(2 / 2)

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1809 字 2022-09-20

身後的灌木林內,月光冰涼如水,其貌不揚的男孩望著夜空的數萬星斗,目光漠然而安靜,他手中捏著條極干凈的帕子,帕子上綉著精細的深山含笑,一塵未染。

*

宛遙說不清自己究竟跑了多久。

胸腔火辣辣的發疼,每呼吸一回,氣流都會使得咽喉與小腹哽咽般的難受。

活了十幾年,跑過最長的路程也就只是懷遠坊的十字街而已,簡直無法想象這半個時辰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背上的那兩條人命無形中給了她莫大的動力,直到依稀望見前方的燈火闌珊,方才有種逃出生天的解脫感,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

精神一旦松懈,腿上的酸軟便洪水猛獸般的襲來,宛遙在鎮門前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巡邏的守衛正好路過,呵欠剛打了一半,驚乍乍地往後退,抽刀喝道:「誰誰誰……誰呀!」

她撐著身子舉起那塊牙牌,忍住眼前的暈眩,啞著嗓子開口:

「虎豹騎令,我要見你們統領。」

在深夜荒野中飛奔的女子,二話不說第一句便要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場面有些匪夷所思。守衛們一頭霧水,面面相覷著,拿不定注意。

此刻,背後恰好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誰要見我?」

一身戎裝的軍官騎馬信步而來,守衛們當即給他閃出道,燈火下顯露的是個俊朗的年輕人。一個往上看,一個朝下望,四目相對,各自都是一愣。

宛遙還在發怔,馬上的宇文鈞倒是先訝然出口:「宛姑娘?」

想不到今夜的高山集竟是他當值。

她心里驟然有種莫大的感激和欣慰。

找到宇文鈞便如尋到了一顆深夜中發光的救星,事態緊急,宛遙將經過長話短說,簡單地道明原委。

郊游,大雨,茶寮,被迫住店,不速之客……

聽得折顏部巴魯厄其名,宇文鈞的臉色登時化作肅然,兩國結盟在即,出不得亂子,再過幾日大魏的使臣便要北上受降,此事關乎重大,必須盡快傳信回京。

他立刻命人快馬加鞭趕去長安城稟告季長川,另一面又增派人手隨自己前往那間茶寮小店。

宛遙被安置在了高山集的官驛內,宇文鈞做事細心,臨走前還特地找來一個婆子照顧她。

但體力消耗過度,她實在是提不起精神,只神情凝重地坐在廳中等消息。

院外進進出出的腳步接連不斷。

婆子打來熱水幫她擦過臉,血污縱橫,著實很難想象這么個小姑娘一夜之間到底經歷了些什么。

「喝口水吧姑娘。」

宛遙滿懷心事地接過來,道了聲謝,卻捧在手中半晌未動。

她不知道山道上的那個蠻人有沒有死透,之後又有沒有別的人追上來,他們會發現那個孩子嗎?他頭部受了這樣強烈的撞擊,究竟能撐多久?

還有馬棚內的梁華和小店中的項桓……項桓。

宛遙很清楚自己跑得其實並不夠快,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饒是體力再充沛他也抵擋不了那么久。

那他會怎么脫身?

他能全身而退嗎?

無事可做的時候,時光的流逝變得無比緩慢。

夜長得像是看不見黎明。

直到天將亮,宇文鈞才風塵仆仆的進門。

宛遙把杯盞一擱,急忙上前詢問:「怎么樣,宇文將軍。」

他正渴著,提起茶壺對嘴猛灌了幾口,拿衣袖擦擦嘴唇同她交代:「我們找到梁公子和你說過的那個孩子了。」

他們趕到茶寮時,現場凌亂得令人瞠目,脆弱的小店好似被人活拆了一般,後院血流成河,遍地橫屍,死的全是突厥人,居然連巴魯厄也在其中。

簡直無法想象吃虧的究竟是哪一方。

「人已經送進醫館治療,梁少爺受了些驚嚇,除去舊傷和骨折外並無大礙。那個孩子傷得重一些,現在還昏迷著,你過些時候可以去看看他們。」

聽說都平安無事,宛遙不禁松了口氣。

宇文鈞講到此處,欲言又止了片刻,才遲疑道:「不過……」

「不過?」

他皺眉為難地垂眸,繼而鄭重地告訴她:「不過我們沒找到項桓。」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一瞬,宛遙的心猛然往下沉了沉。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宇文鈞對安撫小姑娘毫無經驗,只能手忙腳亂地解釋:「你別擔心,我馬上加派人手,擴大范圍去其他地方找。」

「他命大著呢,蠻族親王都死在他手里,不會有事的。」

不知為何被她這樣質問,宇文鈞從頭到腳不自在,竟有種良心不安的錯覺,恨不能把項桓拎在手里給她看,「那你安心待著,我這就去。」

說著便要往外走。

不承想,宛遙忽然將他拉住,認真道:「我和你一起。」

是腳步聲,聽動靜恐怕還不止一個。

項桓朝宛遙和梁華打了個眼色,她捂住嘴點點頭,三人立馬貓腰烏龜慢爬地摸到窗邊。

廊上死氣沉沉的燈籠還在搖曳,又不知是否被周圍凌冽的氛圍駭住,晃得有些戰戰兢兢。

項桓動作極緩的將窗戶拉開一條縫隙,三雙眼睛冒出來,小心翼翼地往外望。

底樓黑壓壓的站著好幾名身形精壯的粗糙漢子,皆是蓑衣加斗笠的裝扮,從上到下密不透風,他們的手無一不是虛虛摁在腰側,很明顯帶了兵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