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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瑩,還不趕緊跪下來,跟陛下認錯!」莫家家主腦中靈光一閃,朝著站立尤不知錯的莫流瑩怒目喝叱一聲,音調不自覺帶著一種急切。
莫衛知道如今的太上皇根本再護不了他們莫家,憑永樂帝此刻敢當著他們的面用如此嚴厲的態度對他,就知道太上皇已經在陛下心中根本沒有位置了。
就算有,他們莫家也賭不起了,特別是莫巫白回家後跟他講的一些關於他跟在永樂帝身邊發生的事情,雖然寥寥短語,過程也被他有意含糊過去,可是光是她將十二區完美解放這一件事情,就令他簡直不敢相信,忍不住猜測她究竟是怎么樣一個人?
可是莫巫白沒有必要跟他撒謊,所以只能斷定永樂帝將自己的本性隱藏得太深,至始直終都不曾有人真正摸透過她的心思。
莫流瑩背脊挺得筆直,盈盈美眸透著堅毅不屈。
「大伯,太上皇在此,您這樣末勉有些喧兵奪主了。」說白了,她莫流瑩現在是靳國太上皇的女人,就算是莫家家主也無權干涉她的行為。
跪?開什么玩笑!她暗地里冷笑,如果現在讓她當著眾人的面下跪的話,那不就等於將自己這么多年來一直努力爭取的自尊,還有苦苦咬牙堅持經營到如今的全部努力,全部都摔在地上,任人踐踏?!
憑什么讓她跪眼前這個一無事處,好色無能的昏君!
莫衛聞言,臉色「刷」地一下發青發綠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一直在他面前乖巧懂事的莫流瑩,竟然用如此態度跟他說話。
「表姐,你這樣對父親說話,是不是太過份了?」莫巫白亦隨著莫衛一道跪在地上,她不滿地瞪了莫流瑩一眼。
眼前的一切明明是她自己惹出來的,卻偏偏要他們莫家來給買單,憑什么光他們要跪,就她一個人高傲地站著?!
她覺得委屈不忿,tmd他們還更覺得委屈憤怒呢!
莫流瑩淡漠地斜了莫巫白一眼,那是一種極為不屑的譏笑,可是她流露得十分隱蔽,甚少人發現,只有莫巫白清晰收入眼底氣紅了臉。
「靳長恭,你特地邀請我等過來參加這個年宴,就是為了故意為難瑩兒嗎?」靳微遙的聲音很低沉,是一種迷人的磁性刮過嗓子,平添了幾分暗啞與威嚴。
「為難她?呵~寡人只需要一把手指就能捏死她,何需要為難?」靳長恭覺得好笑,亦很應場景地笑了起來,一臉不解又漫笑地回視他。
靳微遙強大的聲息一沉,周圍頓時降溫十幾度。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么?」
靳長恭的氣熱亦不遑地冷凝下來,沉聲道:「她冒犯了寡人為帝的尊嚴,你覺得寡人當如何?」
「靳長恭,別太過份,她現在是吾的人!」
靳長恭跟靳微遙就像前世的冤家一樣,天生不對頭,只要一碰上就是一股火葯味亂沖。
「誰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就算是你的女人又怎么樣?嗯?難道你是太上皇,寡人讓你幾分,連你的女人也能爬到寡人頭上撒潑、放肆?」靳長恭也懶得顧忌越來越多的人圍觀,黑眸似火焰逼視回去。
靳微遙一窒,留意到四周那些遮掩不住的窺探與議論,稍微冷靜了下來。
他知道現在靳長恭根本不會再顧及他,看她對他的表情,很容易能夠覺察到一種掩飾不住的——厭惡!這讓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憋悶。
而莫流瑩的事情一開始也的確是她疏忽,犯了一個錯處被她抓住,這樣再鬧下去對他們兩方都沒有好處,於是他淡淡掃向一旁靜默不言的莫流瑩,不輕不重道:「瑩兒,給靳帝行禮。」
莫流瑩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看向靳微遙。
他微微抬起的臉龐,濃眉凌厲、眸色如墨。燈光在他鼻翼下方投下極淡的陰影,一如他臉上淡漠的神情,無端端令人覺得氣勢逼人。
為什么?她不禁自問,也想問一問靳微遙,為什么再一次選擇犧牲她,上一次在商族的事情她已經選擇遺忘了,為什么這一次又要這樣!莫流瑩殷紅的雙唇漸漸失去了血色,她感覺她的世界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塌。
「阿遙,我……」我不要!她想清晰吼出來。
可是在他越來越冷漠的視線下,這一句話她便直接哽噎在喉間。
她知道,她在他面前一直是那種得體大方,處事進退得宜,聰慧的女人,所以他才會如此重視她,所以她不能任性,不能說出這種違背自己形象的話,不能不顧全大局!
沒有勇氣再看靳長恭一眼,因為她怕她會忍不住,做出或者說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
她的心很冷,很寒,無法感受到一點溫暖氣息。這讓她回想起小時候住在莫家那間破寒窯的事情。
那時候她很小,很小,小到只記得父親是為了莫家失去了性命,可是她跟孤苦的母親卻在失去父親與丈夫的同時,也失去了在莫家的地位榮譽與生存的依仗。
莫家一開始還會同情地來探望她們母子,可是漸漸對於她們兩倆母的事情也麻木了,就變得不聞不問。
雖然她父親是莫家主莫衛的弟弟,可是嬸娘對她們母子卻十分厭惡,說她們一無事處,呆在莫家只會浪費糧食,於是就在她還不過五歲的時候,嬸娘就瞞著大伯將她們攆到莫家最偏僻的寒窯中去住。
她就在在那種又冷、又苦的地方,住了整整五年,五年啊!那里夏熱冬熱,吃穿都極為苛刻,那該是多么難熬的一段時日,每日都感覺度日如年。
可是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因為她不甘,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死在那種破爛骯臟的地方。
她是莫家小姐,不是奴隸!
十歲那年,算是她人生的一個最重要的轉折點,因為就是在那一天她迎來了人生最灰暗絕望的同時亦看到了人生最後一絲曙光。
那一年冬天,莫族一個關系親密的世家子弟意外闖入寒窯,對當時僅十歲的她起了色心,而她世上最後的一個親人也為了保護她離她而去了,就在那個冷得令人絕望而悲痛的時刻,她遇見了她的師傅。
從那一日開始,她的人生漸漸地全變了,她依照師傅所教授的東西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現在莫家的人都不敢再得罪輕視她了,她擁有了溫暖的房子,漂亮的衣服,別人的敬畏。
她同時憑著美麗的面龐籠絡了很多權貴,有數不清的愛慕者,但是她仍舊不滿足,隨著她擁有的越多,她就需要更大的權勢來守護。
可——自從遇到靳微遙,她就不知不覺變了,也許每一個女人都會有這么一個劫,她開始不再迷戀權勢給她帶來的虛榮與滿足了,反而想會心全意地輔助他成功。
她想幫助他,做他身邊的女人。無論他想她做什么,她都不會拒絕。即使為此她跟雪域少主產生了隔閡,再也恢復不到以前的關系,她也不曾後悔,只是一心一意為他。
可是,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一個道理,這人世間一切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當自己手握權力,手握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實力,才能夠不被任何人威脅、利用、犧牲!
就像靳長恭一樣,她就可以活得這般肆意而任性,殺人又怎么樣,違背倫理又怎么樣,只要她足夠強,擁有足夠的籌碼,她就不必畏懼任何人!
靳微遙喜歡她又怎么樣?面對靳長恭的挑釁與壓力,就因為她足以抗衡的勢力,所以只能夠被人犧牲!
她心中充滿了恨,這種恨卻是一種徹骨領悟的冷,她想,沒有人能夠理解的。
莫流瑩薄汗輕衣透,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表情沒有一絲起伏,一步一步站了出來,她木然著表情,沒有怨恨,但是卻有一種更令人寒磣的陰冷。
緩慢,彎膝彎身。像一個個慢鏡頭回放一樣,每一個停頓點都包含著她心中的怨恨。
當她重重地跪下後,她手心都被濡染濕透,那沿著指尖滴落的紅色,瞬間沉入地底。
「莫流瑩,見過陛下。」
圍觀的部分人,都認出中央位置的人。
莫流瑩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弱質纖纖惹人憐愛,在場不少人都看得心痛不忍,可惜有永樂帝在,即使不怕死的人,也得掂量墊量怕不怕生、不、如、死!
靳長恭冷漠地看著她如何蹣跚不穩地站在人前,看著她是怎么一寸一寸地打碎她的自尊與驕傲的骨頭,跑在她的面前。
這樣就受不了了嗎?靳長恭紅唇嘲弄地勾勒起來。眼底陰翳,霧氣氤氳。
果然,莫流瑩的心境與她想像之中的強度還要差得遠,或者說是越自卑的人表情就會越強大,可實際上,不堪一擊。從上一次靳微遙已經明顯就是舍棄她換就利益的舉動,她卻事後沒有半分怨言仍舊柔順地依附在他身邊,可以觀察得出來。
「莫巫白你難道跪上癮了,還不起來。」沒有理會她的「屈服」,靳長恭薄唇一掀,揶揄的視線落在另外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