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特別長,對於吃貨而言是種煎熬,於是,為了安撫吵鬧不休的南宮月笙,初一摸黑去御廚房偷夜宵。
當然,之所以能得手,完全是因為曹湘放水。
左營的人私下接到通知,冷宮宮女初一姑姑是曹大人的人,得照顧,於是,她自以為武功高強、堂而皇之摸黑進御廚房,極順利偷到了東西盡。
這是皇宮啊,明的暗的,遠的近的,上上下下,多少官兵啊,把他們都當瞎眼的啦!
好吧,他們打算當自己瞎眼。
於是,深更半夜初一偷了東西,摸回冷宮,路上盡然無人阻攔,無人盤查,走著走著,經過了那座大土堆,此時月朗星稀視線不錯,而她視力也很好,遙遙瞄見土堆上有人,心里一咯噔。
深更半夜,非奸即盜,走,咱瞧瞧去。
她掂手掂腳靠近。。。
而此時,土堆頂上荒草叢中,正有兩人,一人席地而坐,一人手足無措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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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孽緣大都是這樣的吧,躲不掉,繞不開。
月笙後來想,她和他簡直是孽緣中的孽障。
夜漫漫長夜難捱,原本在傍晚唱戲的惠妃不知怎么盡然半夜又唱起戲來,一曲牡丹亭,依依呀呀唱來,極盡婉轉憂傷。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華光賤!
於是,這夜便更添了幾許幽怨,不知凡幾的女子輾轉難眠,哀怨深宮的冷寂、歲月的無情。
月笙等夜宵等的前胸貼後背,再加這鬼哭狼嚎的戲文,心浮氣躁坐立不安之下走出了冷宮,等回過神已站在大土堆上,荒草中,她看見他席地而坐,一口一口喝著酒。
驚、愣,然後本能想跑,腳步才提起,那人已抬眸看了過來,於是,她硬著頭皮彎腰准備行禮,他卻指指身旁:「坐。」
。。。。。。
「這。。。不太好吧。」不知怎么,每次見到他,都有些莫名恐慌。
他斜倚著石頭在喝酒:「不好嗎?那么什么是好的?」
月笙一愣,半響答不上話,卻聽他問:「你,怕我?」
「啊。。。沒有沒有,我。。。臣妾只是不大習慣。」自稱臣妾,她很不習慣,經常覺得舌頭打結。
「習慣?」他低低笑了,聲音清悅干凈,像泉水流過,卻不知為何聽在耳中莫名悲涼。
她有些心慌。
「習慣啊,」他喃喃自語:「多么可怕的東西,很多年前,我也以為那只是一種習慣而已。。。」手按上胸口,然後低低咳嗽。
「您。。。身體才好,還是不要喝酒為好。」
他緩緩抬頭,絕美的臉上笑意漣漣,濃墨雙瞳卻是一片死灰:「好不好有什么關系呢?我連死都不敢。」
月笙一驚,後退半步,無意中踩到石頭,身子踉蹌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輕輕拉住她,觸手,冰涼的肌膚,驚起一身戰栗,倉皇間抬頭,便見到近在咫尺的他。
春水映梨花一般的容顏。
她兀然想到一句話:反常即為妖。
天生萬物有其自然規則,有陰就有陽,有正就有反,滿招損、極必反,這是天理天道,千百年來容顏絕色者大都命運坎坷,那么他呢?擁有傾世之貌擁有傾世之權,會遭什么樣的報應?
症愣間,肩頭一暖,他將大氅披在她的肩頭,細心系好帶子。
「外面冷,回去吧。」
她便受了魔怔般,乖乖點頭乖乖轉身,走出好幾步後才回過神,呆了半響,轉頭,卻見他已再次淹沒在荒草中,只銀色的長發淡淡閃著光澤。
「陛下。。。」
她低低呼了聲,停了片刻,見那人沒回答,她又叫了聲:「陛下。」
。。。。。。
她咬咬唇,聲音有些微抖動:「陛下,那什么。。。賞賜。。。什么時候。。。咳咳。。。給啊?」
世界一片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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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並非想偷聽。
深更半夜偏僻冷宮,孤男寡女,非奸即盜,偶遇之下誰都難免好奇,何況是愛好鬼怪仙俠、八卦新聞的初一姑娘!
今夜月色格外清亮,於是,遠遠的,她看見了南宮月笙。
三更半夜,她怎么?
好奇之下,初一摸進了草叢,不巧,正聽見那句討賞話,一時,只覺天雷滾滾,差點爆笑當場。
這妞果然與眾不同!
神經到底有多粗壯啊!
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孤男寡女,正適合偷雞摸狗,對方是自己的夫君,
還是那種一根黃瓜幾千人搶的寶貝,她不抓緊時間撒撒嬌發發嗲,表現表現邀寵邀寵,或者直接把對方撲倒來個生米做熟飯,反而大煞風景討要賞賜!
初一表示很震驚,同時也表示越來越喜歡這姑娘了!
不過,樂過一陣後,她發現不對頭,左右前後似乎只剩她和那個皇帝,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頸後一陣勁風吹來,迅雷之下,初一只來得及合身一滾,接著背後一疼,她已被人重重踩在地下,臉朝下,滿嘴爛泥!
同一時間,響起兩聲。
「饒命。」她喊。
「奸細。」那人喝斥。
「不是奸細,是宮女是宮女。」
「宮女?」那人不信:「這里怎會有宮女,分明是奸細,先吃本大人一掌。」說著,掌風刮來,初一大驚,狂喊:「我是看守冷宮的宮女,你看我衣服。」
「啊。。。哦!」那人上下打量幾眼,果然是宮女裝束,想了想,更大聲叱喝:「大膽奸細竟敢假扮宮女,吃本大人一掌。」
「真不是奸細啊,大人,饒命。」她被踩在地上,還被點了穴道,又碰上個二百五,這宮里死一兩宮女就像死只螞蟻,何況她的確三更半夜在偷聽!她大急,「我叫初一。。。大人可以去核實。。。絕對不是奸細啊。」
那人疑惑了,決定請示上級:「陛下,這女子鬼鬼祟祟躲在草叢里被屬下拿住,她說自己是冷宮宮女,屬下帶下去好好審問,如何?」
初一忙道:「陛下饒命,奴是月才人的宮女,曹湘大人可以作證。」
「曹湘?」那清淺的聲音呢喃了句。
「陛下,屬下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