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犀言利過兵(1 / 2)

黑鍋 常書欣 2892 字 2020-07-21

在預審里,用得最多的一個字卻是和預審無關的字:耗!

簡而言之,這個字的意指在措辭上、在心理甚至於在心理挑戰受審人的極限,直耗到受審的心理防線崩潰。因為不管是小偷小摸,還是殺人放火,沒有那個嫌疑人會輕輕松松認罪伏法,嚴格意義上這也是一種對抗,甚至這種對抗要比抓捕的難度更大幾分。

耗,形象地比喻出了這個對抗的過程。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之後,當然不存耗的意義,關鍵就在於,不是所有的案件你都可完完整整地采集到有力的證據,甚至於你連究竟有多少嫌疑人都搞不清楚,這種情況,以「耗」為名的預審對決,就顯得猶為重要,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線就意味著整個案件的全面推進。

在簡凡進到特詢室的時候,郭元、肖成鋼、史靜媛加上胡麗君幾人,已經和嫌疑人耗了將近六個小時,嫌疑人搖頭說「不吃」,還真是六個小時來第一次開口。

可開了口,卻是沒有下文,從監控上看,簡凡把手機放到了桌上,已經收到了楊紅杏發去的短信,而從開口之後的嫌疑人便回復了原樣,不但不吭聲,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特詢室里,密不透風的空間,白晃晃的白熾燈,四面牆上的監控、正對面坐著的嫌疑人,所有的一切讓空氣感覺到沉悶異常,在接下的時間里,簡凡使著渾身的解數,試圖和嫌疑人拉拉家長,問問出生地、說說可能感興趣的奇聞軼事,要不根據資料,知道嫌疑人董海平開過酒吧,簡凡還有意地想把話題往酒上引。知道董海平是大原人,還特意講一些自己知道的大原的美食與名勝。

這個話題就亂了,足足扯了十分鍾,沒邊沒沿,簡凡小嘴吧嗒著直說到口干舌燥、唇上起泡,再看那嫌疑人,依然是雷打不動。這下可把簡凡難住了,起身倒了杯水,潤潤嗓子,盯著其貌不揚的董海平,暗暗地下了個定義,完了,這貨色是個三棍打不出悶屁的主。

僵住了,簡凡拔弄著手機,發了倆字:換人。

這條短信傳給了胡麗君,胡麗君有點皺眉。

眨眼間,楊紅杏的第二條短信來了,回敬了倆字,不行!

簡凡暗罵了一句,看看時間才過了一半,稍稍安靜的片刻里,簡凡略略低著頭眼睛窺視一般地看著這個國字大臉,厚唇方額,處處透著忠厚老實的董海平,努力搜尋著以前當跑堂千人萬面的記憶,這種人,應該和誰相似呢?應該怎么樣看人下菜呢?

應該是個性格很溫和的人,被抓了眼里都沒有慍怒,好像是認命了;這個人,應該是個朴素而不寬裕的人,衣服還是幾年前的款式;是一個層次不算很高的人,皮鞋擦得干干凈凈,可鞋幫縫上尚有不到之處,如果是養尊處優的一位,這種細節不應該忽視;看這樣,好像也是個性格比較寬厚的人。不管怎么樣,這個人都像中規中矩的一個普通市民,特別是他眼神,不像這里進來的任何一種人,倒像一個受了委曲而以沉默作為抗爭的普通人………那么這樣的人,怎么著就和麻醉案搭上關系了呢?而且毫無疑問,他最起碼是一個知情人。

實在想不透其中的關竅,簡凡隨手翻著案卷,話鋒一轉說道:「董大哥,我都說累了,您聽得也煩了吧,這樣吧,您餓了吧,看這飯也涼了,要吃您吭聲,我一會給您熱去……反正您也閑著,閑著干嘛?為啥不願意跟我聊會呢?其實把你拉進來,我都有點內疚,我一直覺得您不該是這樣的人啊,老話說,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可我就怎么看,您也不像個和麻醉搶劫案有關的人啊?………我懷疑,您不會也是被那個女人勾引下水的吧?要不,就是那個女人對你栽贓陷害?」

一言即出,簡凡眼睛盯著嫌疑人,說到女人的時候,董海平的眼神里掠過一絲異常,像復雜、像慌亂、像懷念或者像什么?

丫的,犯迷糊了…………簡凡的心里一亮,他的弱點,應該還在這個女人身上,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那不是英雄,這一關就更過不去了。一念至此,倒把簡凡的好奇心挑起來了,好奇地看著這個貌不其揚的董海平,不知道這人哪里能吸引那個風姿綽約,迷倒眾人的美女,按理說,那樣的女人,不應該能看上這么個老實木訥的男人呀?他們,又是一種什么關系呢?

而此時的董海平,眼里掠過一絲異常之後,銬在鐵扶手上的雙手跟著握著拳頭,那是心理上已經有所戒備的表示。對什么戒備?說到了女人才有這反應,難道他擔心和戒備的,根本不是自己?

越是好奇的事、越是有挑戰的事,會越讓人投入。簡凡腦子里一絲靈光越來越明,而且他這性子,沒話也能扯出三分理,要是有話題,可就更有扯頭了,想到這兒,反而很篤定,很隨意地說道:「董大哥,我這人說話喜歡拖拉機犁大田,直來直去啊。明說了,您別覺得您自個是旱地里的泥鰍鑽得深,今天在你家搜出來了萬寶龍鋼筆、手機、胸針已經確認是受害人丟失的財物,有些事您抵賴不過的,我估計,您自個心里也明白,這事逃不脫,遲早要被逮著,要不您現在不會這么悲觀失望了不是……您看、看這倆個人………」

簡凡說著,把案卷里受害人照片舉到眼前,隨意地指了兩張照片,董海平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見得簡凡這碎嘴又上來了:「這個呀,是那萬寶龍鋼筆的主人,被你們注射安定類葯物之後,啊……傻了,半痴呆……還有這個,你其中一部手機的主人,去年12月份發的案,現在還躺在醫院里,成什么樣了,你知道嗎?啊啦啦,說話直流口水,半傻了……差點就成植物人了,不過現在和植物人也差不了多少啦。」

繪聲繪色地說著,簡凡臉部表情豐富異常,一歪嘴一斜眼,還真像個傻瓜。董海平看得不動聲色,可監控室里可看得哭笑不得,直覺得這里頭玩笑的成份太大了,眾人嘆了口氣,都悄悄地看著胡麗君,等著胡麗君制止,可胡麗君一直就無動於衷,好似也在找這個案子切入點。不過現在看著只得嘆氣了,連預審也要被簡凡這胡謅八扯搞得混七混八了,所謂倆個受害人痴呆的事,純屬子虛烏有。這樣擴大案子危言恫嚇的辦法,眾人也用過,沒用。

簡凡可無從知道自己又成了笑料,還是在步步緊逼道:「董大哥,您能說說這犯得罪有多大么?你憑良心說,現在的老爺們,出門逛個小姐、找個妞,這是社會丑惡現象,聽明白了啊,雖然丑惡,但是卻是社會現象,咱管不了那么多,再說這些爺們,怕警察逮、怕小姐宰、怕染上病就夠背了,回頭被你們一整,整成痴呆了,至於嗎?………這要抓著了,可是要打頭槍斃的哦。您說,為那倆錢,值得不?就不槍斃,判個死緩,判個無期,這也劃不來呀?……您說是不是董大哥?」

簡凡說著,肚子里真正有關法律條文的東西實在有限的緊,危言聳聽了一番,看著董海平並沒有什么難過或者驚慌之色,輕輕上前湊了湊,把關鍵要試探的一句說出來了:「董大哥,哎,您那位相好,一定是非常非常漂亮吧?長得像誰?個子不低哦,那臉,上半截像張曼玉、下半截像關之林………噢,您不認同,那要不左邊臉像西施、右邊像昭君?……反正不管怎么說,就是一美女……您就沒想想,要是過上幾天,她像你這樣,被銬在椅子上,坐在特詢室里,回頭又得關進鐵籠子,判上個無期、死緩,要不吧唧一槍崩了……您不會沒啥感覺吧?」

喋喋不休地說著,越來越接近可以忍受的極限了,最後一句終於再一次刺到了董海平最脆弱的神經,此人騰地要站起來,卻被銬子拉住了,守在門口的守衛,趕緊地上前壓著嫌疑人肩膀,即便是壓著,那董海平被刺激起來的神經質仍然是四下掙扎,像野獸悲號一般大喊大叫:「我干的……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你們抓我吧,你們槍斃我吧……」

「真是你干的?這么重的罪你都要往自己頭上攬。」簡凡湊上前,趁熱打鐵,口氣很生硬地問。

「是我,就是我干的……」董海平幾分決絕,眼瞪上了。雙手直敲打隔斷敲了半天,臉色有點扭曲,這表情一看便知,對於這案子和做案的女人,估計是痛心之至。

卻不料簡凡驀地笑了,知道這人怕是要頂罪了,笑著一甩案卷,沉聲道:「不對吧,董大哥,我們在現場的勘查記錄,受害人雖然痴呆了,可檢測到他和作案的人,曾經發生過性關系………注意,性關系,這是zuo愛啊,您能解釋一下,要是案子是你干的,您和那位受害人,倆男人怎么辦那事?我看您的性取向不像個不正常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