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萬里黃沙,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樣的環境對於習慣了如膏平原和煙雨江南的人們來說,簡直災難。
初入沙漠不久,駱君搖還能來兩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幾天之後就只剩下「雲陰月黑風沙惡」了。
可見風景美不美,和心境也是有著緊密聯系的。
駱君搖身上穿著塞外女子的艷麗衣衫,一頭秀發也舍去了發髻釵環,編成了一個個細細的小發辮。
額頭上帶著一條瓔珞額飾,身上還披著遮擋風沙的寬大披風。頭發,唇鼻都被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呸呸呸!」
饒是如此,一陣黃沙過後,駱君搖還是感覺自己吃了滿嘴的沙子。
騎著駱駝走在她前面的一個西域長相的青年男子回過頭來,朝她笑道:「小藍姑娘,大沙漠可不好走,跟你說了在烏謨等我們最好,你不相信。現在後悔了吧?」他中原話說的還算流利,只是語調稍微有些硬。
駱君搖苦著臉道:「我還以為,去蘄族王庭跟去烏謨城一樣呢。」
男子連連搖頭,道:「不不不,這里,才是真正的瀚海沙漠。烏謨,只能算是沙漠的、邊緣。」
「我們還要走幾天?」駱君搖問道。
男子伸出了兩根手指。
「兩天?」
男子點了點頭,駱君懨懨道:「還好,若是再久一些,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男子哈哈大笑,催動著駱駝往前面跑去。
「王……」襲影提動韁繩走到駱君搖身邊,對上駱君搖的眼神立刻改了稱呼,「藍姑娘。」
駱君搖滿意地點點頭,問道:「怎么了?」
襲影瞥了一眼那已經走到隊伍最前面的西域男子,低聲道:「那個札拓……」
「嗯?」
襲影搖搖頭,還是將口邊的話吞了回去,「沒、沒什么。」
駱君搖嘆了口氣,道:「阿衍和曲天歌先一步走了,秦葯兒也還沒趕上來,只剩下咱們倆……」
襲影小聲道:「不是因為您突然生病么?」
提起這個駱君搖就一臉晦氣,她平時身體都好得很,誰知道這次一到烏謨就病了。
但事情是提前計劃的,曲天歌和謝衍的行程都不能耽誤。她只好被迫留在烏謨,休息了好幾天才跟著烏謨城去蘄族王庭上供的隊伍一起出發。
沒錯,別看蘄族前兩年被打得王庭都丟了,但是欺負西域小國還是很容易的。
他們這個隊伍,正是烏謨城每季向蘄族上供的隊伍,負責人是烏謨國主的二王子札拓。
「聽說沙漠里有很多馬賊,咱們這一路走來,好像還沒遇到過?」駱君搖饒有興致地道。
襲影低聲道:「這是給蘄族上供的隊伍,馬賊一般不敢招惹。」畢竟招惹了烏謨城倒是沒什么,若是惹上了蘄族人就麻煩了。
駱君搖眨了眨眼睛道:「是嗎?那是什么?」
襲影抬頭朝她指得方向望去,遠處黃沙滾滾而來。
「敵襲!!」隊伍中有人高聲叫道。
襲影忍不住一腦門黑線,王妃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烏鴉嘴吧?
一場廝殺過後,札拓在一個沙丘後面找到了蹲在沙丘後面縮成一團的駱君搖,以及被她擋在身後的一個少女。
看到兩人好好的,札拓松了口氣,這兩個誰都不能出事啊。
「珠兒,小藍姑娘,你們沒事吧?」
那少女看到札拓,哇地一聲哭泣著撲進了他懷中。
「二哥!」
札拓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心,安撫道:「別怕,沒事了。」
少女被嚇得不輕,依然抓著札拓的衣袖抽泣不停。
「小藍姑娘,你沒事吧?」
駱君搖眨了下眼睛,道:「有、有點被嚇到。那些…就是沙漠里的馬賊嗎?」果然跟中原的畫風不大一樣。
札拓神情略顯沉重地點點頭道:「那里面有胤族人,說起來還多虧了藍公子,若不是他我們只怕會傷亡不少人。」
不遠處疊影提著劍往這邊走來,聽到札拓口中藍公子三個字,背脊忍不住僵直了一下。
「王子言重了,我們一路添了不少麻煩。有難同當是應當的。」襲影道。
札拓見妹妹不再哭了,想到這次沒有讓馬賊得逞,己方也沒怎么傷亡,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沙漠里總歸不安全,咱們早點出發,爭取早些趕到蘄族王庭吧。」札拓道。
駱君搖和疊影自然點頭同意,札拓看了看妹妹,道:「珠兒可是害怕?要不二哥載你?」
叫珠兒的少女搖頭道:「不用,我要她陪我。」
駱君搖默默摸了摸鼻子,她才不想跟她一起呢,她們關系也沒多好。
剛剛只不過是怕她被馬賊砍了,順手拎了她一把而已。
札拓道:「小藍姑娘的馬……」
「我自己騎駱駝。」珠兒連忙道。
札拓也不好說什么了,只得拜托駱君搖和襲影照顧妹妹。他要負責整個隊伍,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時時刻刻盯著她。
隊伍再次上路,或許是被馬賊給嚇到了,一行人趕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原本計劃兩天的路,才一天半就到了。
看到遠處的綠洲和一座座房屋,駱君搖險些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珠兒也差不多,她雖然出生在西域,但從小都沒有離開過烏謨城,哪里知道大沙漠的可怕和艱難?
只是她並沒有駱君搖這樣輕松的心情,她是被父親送到蘄族給新上任的蘄王聯姻的。
她並不想從繁華的烏謨城嫁到人生地不熟的蘄族來,但卻不得不嫁。
一行人被前來迎接他們的蘄族官員引進了王宮旁邊專門招待賓客的宅邸。
這里自然不會有上雍皇城里寬敞明亮,還有華美景觀的使館,只是一座石牆院子罷了。
莫說是駱君搖這樣見慣了上雍繁華地的,第一次來蘄族王庭的珠兒也有些難受。
所幸,不遠處的王宮看著還算不錯。
珠兒已經開始想念自己在烏謨城的宮殿了。
送走了蘄族官員,駱君搖看著進來的札拓有些沉重的臉色,不解地道:「二王子,出什么事?」
札拓嘆了口氣,道:「蘄族人對我們的態度……這次只怕是有些不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