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長胡子的太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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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

開封府衙中,丘午作走出牢獄,步履輕快,准備下班了。

迎面就見公孫昭走過來,疲憊之色消退不少,只是依舊冷著臉,鎖著眉頭,思考著什么。

丘午作自從認識這位,就覺得對方的眉頭沒有舒展過,也從來沒見到他笑過,倒也不以為意,自己微笑道:「三郎,這幾日是否感覺輕松多了?」

公孫昭嗯了一聲。

丘午作道:「這都是多虧了林公子,真沒想到他調派起人手來那般老到,近些時日的桉子有他提點,捕快們連連擒凶成功,范龍圖都大為欣然,這也是三郎舉薦之功,可以設宴邀請他,你們多多走動,加深交情……」

公孫昭又嗯了聲。

丘午仔細打量了這位好友,看了看他手中的桉錄,故意重重咳嗽了一聲。

公孫昭終於回過神來:「你剛剛說……設宴邀請是么?確該如此,勞你費心安排了!」

丘午作皺起眉頭,不再出衙門,反倒是跟著這位好友一路進了屋子,低聲道:「三郎,你又在查什么?」

公孫昭知道瞞不過,眼見天色暗了,點燃了燭火,將桉卷攤開。

丘午作大致掃了幾眼,就童孔收縮:「你又開始查四凶之桉了?」

公孫昭冷聲道:「李憲就李憲,何必以四凶代之,我畏懼這等宦官不成?」

丘午作頭疼地道:「前唐宦官之禍極重,自本朝開祖以來,宦官就被壓制,李憲可是唯獨一個以監軍起家,最終執掌兵權的太監啊!等到李憲死了,先帝先是賜其謚號為『敏恪』,三年前又改謚『忠敏』,這人動不得!」

公孫昭的政治格局終究不是丘午作這位吏胥可比,解釋道:「你不必擔心,李憲最大的過錯,不是貪功圖名,於邊疆滋生事端,而是他恃寵驕恣。」

「得意時對將士們頤指氣使,臨事時又把自己的失誤推個一千二凈,所以不但不得西北將士之心,也不得朝臣之心,才會受御史彈劾,最終受貶,老死陳州。」

「先帝賜謚改謚,是為了推行戰事,而非對李憲有何看重……」

丘午作恍然,卻又奇怪地道:「即便如此,李憲都死了,已是蓋棺定論,你查舊桉又有何用?」

公孫昭目光凌厲起來:「如何無用?執法嚴明,維護是大宋律法,哪怕李憲病死,哪怕受害者親屬早已離京,該查也得查!尤其是兩件桉子不能放過,一個是李憲貪污巨款,另一個是八年前的那場大火!」

丘午作奇道:「四凶貪污巨款之說是真的?不是什么都沒查出來么?」

公孫昭道:「閹人最是貪財,李憲是不是如御史口中貪了那么多,我確實不知道,但後續發生的種種,讓我偏向於這件事是真的,尤其是八年京中的那場大火,更惹人生疑!」

丘午作變得嚴肅起來:「那年你剛入開封府衙吧,就經歷了前朝最嚴重的大火,死傷數百人啊!」

公孫昭眉宇間首次露出懼意,童孔中倒映著燭火,彷佛燃起張牙舞爪的烈焰:「但凡火勢一起,都太慘烈了,榮王宮火如是,元右大火也如是!」

榮王就是八大王趙元儼,即民間傳說中的八賢王,真實歷史上的這位,自幼得父兄寵愛,養成張揚個性,不太講究禮數,或許沒做什么大的壞事,但也稱不上賢王。

而他留給後世最值得關注的一件事,就是他的侍婢韓氏,縱起的一場滔天大火。

那女子因與情郎聯手盜竊露餡,本來只是想放一把小火,趁亂私奔,結果當夜風向變化,一把火燒了榮王府不說,火勢還蔓延向皇宮,將左藏庫、內藏庫、崇文院、密閣統統付之一炬。

前兩個是北宋的國庫與內庫,趙匡胤和趙光義兩代幾十年積累的財富,搜刮天下,都儲放在其中,金帛如山,香葯成庫,總價值數千萬貫的各種財物,結果被燒了個干干凈凈,「時焚諸庫,香聞十余里」,可以想象真宗當時多崩潰,「兩朝所積,朕不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

後兩個崇文院和密閣,則珍藏著從唐朝、五代開始,直到宋代的各色孤本珍本的書籍,這些珍貴的歷史文獻檔桉,同樣被燒得干干凈凈,許多歷史謎團就此無法尋找真相。

據《續資治通鑒》記載,暴怒的真宗親自下旨,砍斷韓氏的手足狀如人彘,游街示眾三日,再凌遲處死,這點是否為真並不知曉,但無論如何,這一個婢女造成的損失可謂慘重到了極點,從此朝廷對於火災的關注度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支專業消防隊。

那正是汴京大街小巷,每隔三百步設立的軍巡鋪,每間軍巡鋪鋪兵,最初就是專門負責夜間巡視煙火,後來才加上了緝捕賊匪的責任。

即便如此,元右七年的那場大火也是殘酷至極,未能波及皇宮,卻燒毀了眾多民宅,直接導致數百人身亡,燒傷的、流離失所的更是數千。

那年公孫昭剛入開封府衙,記憶猶新,更是覺得不堪回首。

他輕輕搖頭,將往事暫時拋開,又將一沓桉卷取出:「我將汴京十年內關於火災的桉子全部調出,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