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開封府竟有這等高人?(2 / 2)

之前在人群中時,奇異地毫不突兀,此時正式現身,卻又顯得遺世而獨立。

洞雲子凝神打量片刻,發現對方氣血收斂,看不出根底,但那股隱約的壓迫感,卻是比起之前所遇之人都要可怕,單手行禮:「不知閣下阻攔貧道去路,所為何事?」

寬袍人道:「道長往錯路去,我來勸一勸你。」

洞雲子童孔收縮:「那閣下恐怕是認錯人了!」

寬袍人道:「道長身懷凶器,誤入歧途,不會有錯。」

洞雲子心中震驚:「難道是噬心刺被發現了?」

不比那內官將這鬼道之器隨意包裹,他明明已經將之妥善放好,氣息絕不會外泄,若對方真能看出這點……

開封府竟有這等高人?

洞雲子思忖片刻,終究不敢相信,試探著道:「依閣下所見,貧道所行之路,如何是錯?」

寬袍人道:「道長殺氣騰騰,直指開封府衙,是准備行刺何人?」

洞雲子面色立變,想要離去,卻又終究不甘,眉宇間煞氣一現,倒是干脆道:「不錯,貧道正要替天行道,誅殺公孫昭那狗官!」

寬袍人道:「公孫昭為人正直,有口皆碑,道長為何斥他是狗官?」

洞雲子冷哼道:「貧道初來汴京,就聽到冷面判官盛名,本來也有幾分佩服,可漸漸的越看越不對勁!

「如果公孫昭是好官,為什么那快活林一直逍遙法外?如果公孫昭是好官,為什么汴京有那么多凶犯能逃入無憂洞內?」

「後來才知,此人沽名釣譽,乃是虛偽君子,那一切就都能說通了!」

寬袍人道:「不知此言是誰說的呢?」

洞雲子拂袖道:「這就不便告知了!」

寬袍人道:「確實不必說,在你面前搬弄是非的,莫過於公孫昭的仇人,能讓道長聽信一面之詞的,自然不會是普通的官員,而是有著一層令你無法抗拒的身份。」

稍微停頓後,寬袍人艱難地做出判斷:「看來是宮內之人,官家身邊的內侍了!」

洞雲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人都是這般看破世事的么,下意識呻吟道:「你到底是誰?是人是鬼?」

寬袍人澹澹地道:「大宋興道,已有百年,從太祖奪後周之權時,就以『符命』造勢,與陳摶老祖往來,登基之後,更是以道教信仰爭取群眾之心,鞏固剛建立起來的趙宋王朝。」

「到了太宗,經過兩代發展,由於五代之亂,『道教微弱,經籍亡逸,宮宇摧毀』的衰敗局面大為好轉。」

「到真宗時,道教正式於大宋興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澶淵之盟過於『光宗耀祖』,真宗在此之後就生出了效前唐宗祖道祖的想法,但李唐姓李,認祖方便,趙宋卻不便奉老子為聖祖,便從道教中,另立一位趙姓聖祖。」

洞雲子起初都聽傻了,居然有人敢在大街上說如此放肆的話語,但很快發現,對方這些明顯帶著對趙宋官家不尊的言語,只有自己能聽見,別的路人都是置若罔聞。

而寬袍人繼續道:「由此天神降臨以維護趙宋王朝統治的神話故事迭出,再之後就是著名的降天書了,『自天書議起,四方貢諛者日多,帝好之彌篤』,甚至到了『一國君臣如病狂然』的地步。

「等到仁宗繼位,眼見鬧得太不像話,將『天書』陪葬真宗,在崇道活動上稍有節制,但崇道政策並無改變,宮觀的興建與道場齋醮仍然十分頻繁,寵信道士如故,封官賜號不絕。」

「再到了神宗,更增神仙封號,初真人,次真君,又補道職,差官考試,變得更加規范。」

「縱觀百年的道教興盛,可以清楚地看出,道教的興盛帶著濃烈的統治需求,皇權需要道教,道教自然更需要皇權,這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直至如今新帝登基。」

洞雲子聽著對方娓娓道來,彷佛看到一幅歷史畫卷徐徐展開,只是里面沒有了信仰和尊崇,只剩下了赤裸裸的政治。

歷代大宋天子崇道,明明是信奉老君,到了對方嘴里,卻變得如此現實,他接受不了,剛要呵斥,卻見對方那雙似乎飽經世事的眼睛凝視過來:

「有了這個出發點後,道長會相信那些內官的話,就顯得很正常了,因為內官是官家身邊的人,當你心中帶著偏向,當然更容易被蒙蔽。」

「道長覺得我所言刺耳,不想相信,只是世上沒有後悔再來的好事,公孫昭是好官,更不該被奸人陰害。」

「既然道長被人當成刀使,那我也予你一刀。」

寬袍人伸出手掌,動作清晰地握在腰間的刀柄上。

隨著徐徐出鞘的動作,洞雲子身軀劇顫,只覺得四周的狂歌亂舞,紙醉金迷,陡然消失。

長街之上,彷佛只剩下對方與自己。

還有那聞所未聞的燦爛刀光:

「這一刀,名『問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