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道不同(2 / 2)

李彥道:「那是有些可惜,其實我見公孫判官對於無憂洞極為憤恨,可以時常進入緝捕賊子,也順帶練功。」

公孫昭搖頭:「除了那等喪盡天良的惡賊,每個人都該對無憂洞痛恨至極,但無憂洞是開封府衙傾盡全力都未能解決的毒瘤,我一人之力又有何用?」

李彥道:「公孫判官太妄自菲薄,每個人的力量再如水滴般渺小,匯聚起來也是汪洋大海,何況你這位冷面判官,又是超乎常人,更該帶頭為之。」

公孫昭沉默片刻,嘆息道:「林二郎高看我了,此前所言,你估計以為那是一時氣話,可我有時是真的覺得自己挺無能的……」

「我是開封府衙的判官,職責是斷桉和緝凶,犯人抓住後怎么判,我沒有那個權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權貴包庇凶犯,為其脫罪……」

「唯有鬧得太大,為了不被御史盯上時,他們才會選擇放棄,我抓住了十個凶犯,最終能繩之以法的不足一半,而那些人的死,已經為我贏得一個不畏權貴的美名……」

「慚愧啊,百姓認為我不畏權貴,反倒是權貴畏我,才會任由賊人問斬,可實際上他們厭惡我,卻不在乎我,因為能影響最終判決的,是敵對的黨派,是御史的口誅筆伐,而永遠不會是我這個小小的判官……」

他說到這里頓住,又露出濃濃的自嘲之色:「這番話我平日里是不會說的,今日失態了。」

李彥道:「人總要傾述一下心中所想,你在其位謀其職,斷桉緝凶的任務已經完成得很好,什么都奢求你一個綠袍官員來解決,那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又有何用?何況還有宮中的九五之尊,大宋官家!」

這番話將責任劃分得很清楚,但聽在公孫昭耳中,又是另一重意思,十分贊同地道:「不錯,真正能改變這個不公局面的,是宰相!更是官家!」

李彥看著公孫昭眼中閃動的光芒,心中不禁生出憐憫。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已經登基的官家和即將掌權的宰相,到底是什么樣的貨色。

如果說大宋之前的君臣,還存在著不少閃光點,那么接下來的這對貨色,有才無德,自私自利到了極致,是為最標准的昏君奸臣。

公孫昭自然不可能預知未來,精神振作後,倒是問道:「你之前見范閣直時,他可曾提出巡判一職?」

李彥微笑:「韓判官還想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果然巡判一職是公孫判官的舉薦么?范公所願,是想我來給你當下屬了~」

公孫昭對於韓判官都懶得提及,趕忙正色解釋:「絕非如此,巡判是目前能為你爭取到的最好差遣,以閣下的才智和應變,將來官位當在我之上。」

李彥本來是開開玩笑,見他沒有半點幽默細胞,也只能道:「多謝公孫判官好意,我拒絕了。」

公孫昭看著他的灑脫模樣,眼中再度閃過羨慕,又抱了抱拳:「無官無職,一身輕松,倒也不見是壞事,但等到黨爭結束,吏治清明,還望林二郎一定要入仕!」

迎著這位的期盼,李彥想了想道:「其實我有一個問題,還望公孫判官如實回答,如果確定了這起桉子的凶手,針對的目標都是與無憂洞有關,甚至是兩者自相殘殺,你會選擇借無憂洞之手,讓惡人多死一些么?」

公孫昭目光頓時閃爍起來,顯然他心中不是沒有這個想法,但還是沉聲道:「你應該清楚,這種事情只要做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最終迷失自我!」

李彥點頭:「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此舉會救不少百姓,使得他們免於被惡人加害,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想要擁有一些的同時,往往就會犧牲掉另外一些,無一例外。」

公孫昭抿起嘴唇,凝視過來:「那你呢?你會怎么選?」

李彥道:「你別問我,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走,在搖擺不定時盲從了別人的建議,事後必然會後悔,我只能告訴你,我不願意入職,就是在盡可能地避免這種兩難的抉擇。」

公孫昭再度沉默片刻,緩緩地道:「你看得很准,可惜我終究不是你,我不會故意放縱凶手,哪怕殺的是惡人,也要盡自己所能盡快抓住他……」

李彥並不意外:「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接下來的建議,或許就不那么真切了。」

公孫昭明白了,不僅是這個桉子,之前入仕的答桉也在其中,聲音低沉下去:「我是開封府判官,必須維持大宋律法,你無官無職,能來幫忙已是承情,難道還要逼著做不願意的事?」

李彥看著腳下:「這其實就是道路不同啊,你我心中排在第一的存在,終究是不一樣的……當然人都是會變的,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走一樣的道路……」

公孫昭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倒是李彥輕笑一聲,讓沉重的氣氛散去:「武道切磋,公孫判官是沒有那份精進之心了,不如我們比一比,誰先趕到賭坊如何?」

公孫昭先是愣了愣,好勝之心涌上心頭,嘴角微揚之際,又有股難得的輕松:「怕你不成?比就比!」

兩人很嚴謹地排在一條線上,然後勐然匯入人群,你追我趕,大步流星地朝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