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 章惇:大宋終究是回天乏術了……(2 / 2)

他們被趙佶尋機下獄的時候,雖然悲憤,卻沒有說出要廢帝之言,此刻卻是再也忍不住,天子為萬民君父,豈能認一個弒母之人為君父?

相比起兩位老將軍的激動,章惇的臉色反倒十分平靜,眼神深處有股濃濃的悲慟,語氣卻是十分堅定:「勿信北方之言,這衣帶詔是假的,陛下沒有弒母,簡王早被林賊收買,已是亂臣賊子!」

折可適勃然變色:「章相,你怎能為那昏君說話?」

種師道則哀聲道:「章相,你又何必擔下這千古罵名呢?」

章惇揮了揮手,讓左右親隨都退下去,才緩緩開口:「老夫絕非為忤逆昏君承擔千古罵名,而是不得不如此,你們看看這幾份軍情。」

兩人接過,迅速看了後,眉頭皺起,總結道:「方賊停止擴張,構建荊湖防線,擺出防守的姿態,並且遣使入川蜀、漢中,尋求同盟?」

章惇道:「這方臘的威脅,還在預想之上,老夫原以為此人不過是邪教推出來的一個傀儡,不足為懼,如今看來,恐怕是明尊教為其所控,那威脅性就大為不同!」

「老夫回來得太晚了,各地的反賊多造罪孽,殘殺官吏,肆虐地方,不知害了多少百姓,那些官吏在官場中有同僚,百姓在地方上也有親屬,豈不深恨之?」

「而為了以賊制賊,老夫不得不許以高官厚祿,在軍中勢必引發巨大的不滿,將士用命,尚不及殺人放火受招安,長久下去,仇恨積壓,一旦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章惇知道宋江一行就對郭康的封賞大為不滿,而軍中還有無數像宋江這些立下了功勛,卻得不到公正待遇的將士,被一群反賊後來居上,隱患之大可想而知。

折可適和種師道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自然也清楚其中的關鍵,聞言臉色沉重下來:「如此說來,方臘轉攻為守,就是在等我們內部動盪,不攻自破?」

章惇點頭:「不錯,從此人對於荊湖地帶的統治來看,也是謀定而後動,蓄勢而後發!」

「正如那林賊,治理了燕雲整整一年,直至民心依附,才南下造反,可謂步步為營,這方臘也是等各方動亂一年後,才舉起反旗,自稱聖公,設置官吏將帥,建立政權……」

「我們不可將之當成一股尋常亂賊對待,此人是有黃巢之危的!」

折可適目光凝重,黃巢殺入長安,直接將搖搖欲墜的大唐拖入最後的深淵。

而種師道卻想到,結束大唐國祚的終究不是黃巢,如此說來,真正的危機還是在北方。

可章惇除了對北方那位改變了稱呼,顯然已經不指望封王之策,同樣也不再將北方當成對手,因為根本打不過。

為今之計只能先將南方平定,看看能否依靠長江天險劃江而治,勉強保住半壁江山,他詢問道:「以水師的操練,可否匹敵方臘的賊軍?」

折可適和種師道對視一眼,低聲道:「我們沒有把握……」

西軍已經不是鼎盛的西軍,他們是名將,也非全才。

西北之地有水域,但與水師作戰並無關聯,他們從無這方面的經驗,現在倉促為之,與南方本地人交鋒,實在是沒有多少信心。

章惇並不意外,輕輕嘆了口氣:「所以這個時候,你們還要廢帝么?」

折可適和種師道沉默下去,涌起一股感同身受的心痛。

章惇、折可適、種師道這些人,自始至終要護的,都是趙宋百年江山,而非趙佶這個人。

偏偏現在這個時刻,趙佶已經相當於趙宋江山。

一國之君的干系太大了,和平年代君王繼位,都有可能引發國家震盪,被圖謀不軌之輩趁機利用,更何況如今的南方,已是烽煙處處,反賊四起,一個風雨飄搖的國家,是承擔不起舊帝被廢,新帝登基的風波的。

且不說簡王已經投了燕雲,另外幾個神宗親子又確實不合適繼承大寶,就算這個時候有一位親賢臣、遠小人,能夠愛民如子的明君繼位,也不行。

時間根本來不及,沒有那個讓新君主施展拳腳的機會了。

再加上死不承認,尚且有部分對趙宋忠心耿耿的死硬分子,外界說什么都是不信,如果把趙佶廢了,相當於承認了衣帶詔的內容,那簡王投燕雲的舉動,也代表著天命所歸的正是北方那位,接下來還反抗什么?舉國投降便是……

章惇起身向著兩位老將深深一躬,語氣堅定地道:「趙宋百年基業,即將毀於一旦,我等久食宋祿,豈能坐視?愚忠也好,罵名也罷,老夫擔著便是!剿滅方賊,江南可定,方有一線生機北克中原,收回汴京,恢復故土,前線之戰,拜托兩位將軍了!

折可適和種師道單膝跪下,斬釘截鐵地道:「定剿滅賊子,不負相公之托!

章惇將兩人扶起,目送他們步履鏗鏘地離去,長長嘆息一聲,方才的堅定盪然無存。

絕望的情緒充斥著小小的屋子,這位大宋宰相痛苦地捂住了額頭,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溢出:「大宋終究是回天乏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