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這位燕王殿下明明並不迂腐卻又特別正義(2 / 2)

歷史上女真與高麗開戰的過程中,遼國還真的出面調停過,並且偏幫的是女真。

因為這個時期的女真十分乖順,遼國一名叛將逃入女真地盤,鼓動他們一起反抗契丹統治,完顏婁室二話不說將之殺死,交給官員,博取信任,遼國當然信任這般忠臣。

此時女真服軟的態度也放得很低,耶律延禧臉上露笑,倒是真的心動了。

自從做了那個噩夢後,他對女真人仇恨敵視的同時,又涌起一種擔心噩夢成為現實的驚懼感。

而先鋒受挫,越接近女真的地盤,驚懼感就愈發占據上風,居然有種棄軍逃跑的沖動。

當然那種行為太愚蠢了,他不會真的去做,但現在女真人離開遼國,將目標瞄准高麗人的地盤,不需要承擔戰敗的惡果,又對國內有了交代,豈不是兩全其美?

如此種種,讓耶律延禧的心中十分意動,但這等大事,還是不可能當場應下,這位遼帝擺了擺手:「容朕考慮,你退下吧!」

完顏杲樂得拖延時間,又恭敬地叩了叩首:「是!」

眼見著這位被帶了下去,蒼老的聲音立刻響起,蕭兀納出面道:「陛下,女直賊子勇勐善戰,能屈能伸,此前已露鋒芒,如今故作姿態,只是想要收整高麗國力,以作後援,萬萬不可養虎為患啊!」

耶律得重也道:「陛下,女直自恃強兵,野心勃勃,這等惡民今日滅了高麗,來日定會來攻打我大遼,以作侵吞,萬萬不可給其喘息之機啊!」

殿內不少臣子紛紛點頭,出面附和。

蕭奉先見機不妙,趕忙道:「臣以為不然,高麗之地,不擅養馬,女真最厲害的騎兵到了高麗後,就無用武之地,如此不出數年,他們的戰力自會衰退,到時候若有不臣之心,我大遼天兵一至,定能將之剿滅,如若乖乖臣服,與高麗之民也無二致,此為上戰伐謀,令敵人不攻自破,何必再動干戈呢?」

這番話讓更多臣子,尤其是不少契丹貴族贊同,也紛紛出面道:「陛下,各部輾轉南朝西夏,也已是久戰疲憊,女直賊人想要喘息,我遼軍也要修養,等兩方休整,難道我大遼數十萬天軍,奈何不得區區數千女直賊人?」

主戰派和主和派的臣子各執己見,居然是主和派的人數占據上風,耶律延禧越來越心動,正要趁機宣布議和,殿外突然傳來急報:「大燕派來國書,奉予陛下!」

殿內頓時一靜,露出警惕的同時,又難免復雜。

曾幾何時,燕雲還在大遼的掌控之中,提供著充足的糧草,是為五京道里面最富饒的南京道,如今卻成為了別人的地盤,稱王建制,分封百官,大燕更是成為名義上的國家。

有這等強鄰,壓力無疑巨大,若不是之前燕雲的表態,直接驅逐女直使臣,遼國高層都不敢放心地來到東京道,以致於對這封國書一出,耶律延禧的語氣里都有幾分急切:「速速呈上!」

國書呈上,他仔細看了一遍,再打開使臣奉上的信件,粗略掃了一眼後,耶律延禧的面色變得陰晴不定起來:「沒想到也是因為這事,這燕王管得倒是挺寬,高麗存亡與他何干?」

群臣面面相覷,蕭兀納道:「陛下可否將國書予老臣一觀?」

耶律延禧冷哼一聲,將國書傳下去,眾臣看了後,臉色也古怪起來。

這位燕王未免太具備正義感了吧?

蕭兀納則趁機道:「陛下,女直此次滅國高麗,是撕毀盟約的背信棄義之舉,理應遭到唾棄,那燕王與高麗並無交情,都出於道義,予以支援,我們大遼身為宗主國,若是敕封那女真扶持起來的傀儡新主,天下人將怎么看待?」

耶律延禧神情難看起來,若真是那般,他的臉確實沒地方擱:「太傅之意如何?」

經過剛剛的爭論,蕭兀納也意識到,遼軍南下攻宋,然後又輾轉西夏,最後回到遼國沒多久,又要去打女真,在這樣的不停奔波下,確實產生了厭戰情緒,想要一鼓作氣剿滅女真,終究不現實了。

那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們絕不能承認高麗偽王,而要怒斥女直滅國之舉不仁不義,殘暴至極,但女直人真要遷徙入高麗,也不要阻攔,再扶持高麗境內的復國之士,與之對抗即可!」

殿內再度爭論起來,不過相比起之前主和人數明顯較多,這回支持蕭兀納的臣子就變得多了起來,顯然他們不想跟女真軍隊正面沖突,但在背後做手腳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耶律延禧權衡利弊,也最終點了點頭:「此法甚好,就依太傅所言!」

……

「幸好有燕王的國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回到府上,蕭兀納有些慶幸,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現在已經完全確定,燕王扶弱抗強的策略……

遼國是弱,女真是強!

這本來很荒謬,偏偏照這樣發展下去,還真的很難說,對方是不是慧眼如炬!

「南方軍情呢?速速呈上來!」

想到這里,蕭兀納命令親衛去取情報。

遼國一向重諜細,為了培養專門的情報人員,還讓他們去五台山出家,以便更好地偽裝成僧人,在各地行動。

不過澶淵之盟後,兩國罷戰,承平日久,諜細人員的培養也越來越不盡心,所幸還是有一定規模的。

等到燕雲崛起,在時遷領導的機密營打擊下,遼國的諜細更是損失不少,現在都督府成立,更有專門負責此道的機密部,遼國能獲得的軍事情報已經越來越少。

所以此前西軍的具體情況蕭兀納都不清楚,還指望這支大宋最強的軍隊能夠對鄉軍造成麻煩,結果是一廂情願……

正是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這位蘭陵王又重金招募了一批,全部散到南方去,之前衣帶詔出現後,就第一時間得知,如今返回的一條熟悉情報,更是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燕國將荊湖方臘派出的使節驅逐,並著禮部發布公文,傳令各地,定明尊、彌勒為邪教,禍國殃民,予以禁絕!

熟悉的地方,自然是又將使節趕出去的。

這件事看上去不大,但其實與撕破臉皮沒什么兩樣,因為這完全就是不承認對方的地位,恰恰是最為打擊的行為。

關鍵還有明確邪教的舉動,堪稱「嫉惡如仇讎,見善若飢渴」。

「明尊教和彌勒教也是整日造反的勢力,雖然確實是蠱惑民眾的邪教,但也是共同對付趙宋朝廷的盟友,如此旗幟鮮明地禁絕,不是反過來幫了趙宋朝廷的忙么?」

「這燕王起於微末,所行之事確實堪稱義勇,但那是為了收攏人心,以此人高明的手段來看,絕非迂腐之輩,現在都已稱王,民心歸附,更不用一直保持下去……」

說實話,蕭兀納是不信的。

但反復看了兩遍公文,上面的立場鮮明,對於邪教采取毫不容忍的態度,又令蘭陵王皺起眉頭,結合自身的狀況,突然醒悟:「難不成……」

這不會又是扶弱抗強吧?

趙宋是弱,方臘是強!

「咳咳!咳咳咳咳!」

當意識到這點,這位為大遼嘔心瀝血的太傅,勐地劇烈咳嗽起來,雙拳緊握,涌起一股深深的屈辱和無力之感。

如果真的是那樣,宋遼分道揚鑣之後,終於又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重新成為了兄弟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