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宋廷又要和反賊議和了?(2 / 2)

歷史上的南北朝時期,南梁第六任國君梁元帝,十分頭鐵,定都江陵。

這皇帝沒什么名氣,更出名的是他那個老婆,「徐娘雖老,猶尚多情」,也就是半老徐娘的成語出處,不過出處本身的「徐娘」並沒有姿色,反倒是相貌丑陋,年紀很大了還喜歡淫亂私通,後來才漸漸用來形容年長而頗有姿色的女子。

而梁元帝定都江陵,是有一定的政治原因在,此人本來就是鎮江陵的湘東王,手下多「楚人」,不想離開荊州故土,滅了宇宙大將軍侯景後,如果還都金陵,丟掉了荊州士族的支持,梁元帝覺得兩頭不討好,才在此定都。

那么定都江陵的代價是什么呢?

三年之後,江陵就被西魏攻陷,梁元帝被俘,以土袋悶死。

這位獨眼龍、綠帽王,用生動的反面例子告訴世人,南方就得定都金陵,只有那里最適合為都城,其他地方都不行,任性的下場,唯有國滅人亡。

方臘早就有稱王建制的想法,遲遲不做,也正是因為江陵府不適合,他既然想成大業,就不能貿然為之。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宋軍再這么攻打下去,怕是連老巢都沒有了,更別提什么宏圖大志……

此時方傑來到面前,低聲道:「王尚書,我叔父的大軍何時才能回歸?如果再不回來,我們恐怕撐不下去了……」

王寅看著城樓上搬運屍體,士氣低落的守軍,趕忙大聲道:「請少郎放心,先撐不下去的定是宋軍,從敵軍將領就能看出,這宋江你們可有人知曉?此人不過是山東一小吏,正因為劉法投敵,賊廷對於西軍其他將領不再信任,才會讓這等人統兵!」

方傑情不自禁地點頭,其他將士聽了也放松了下來,直到又有親衛快步沖上:「朱知府拒捕頑抗,正在沖突,尚書速去!」

王寅臉色立變:「走!」

身為兵部尚書的他,負責守城交鋒,身為吏部尚書的王慶,則是安定城中。

而當王寅急沖沖趕至時,知府朱旦已經被拿下,王慶快步過來,用最簡略的話語道:「小衙內被宋江拿了,策反他里應外合,是否應下尚且不知,但我不敢冒險。」

王寅明白了前因後果,深吸一口氣,感到大為棘手。

這和當年耶律得重處死燕雲的漢民將領時,遭遇的困境是幾乎一致的。

從理智上判斷,他們覺得這位率先投靠方臘的江陵知府,不會再度倒戈,卻又無法確保萬無一失。

所以王慶抓人的行為,連王寅都挑不出錯來,但真正走到朱旦面前,王寅卻做出了與耶律得重相反的決定:「快給朱尚書松綁!」

眾人微怔,尚書之位是方臘的許諾,因為朱旦率先投降,稱王建制時准備封為禮部尚書,此時提起顯然持支持態度,王慶最先反應,怒喝道:「還不松綁!」

左右終於將五花大綁的朱旦松開,王寅攙扶起對方,沉聲道:「朱尚書不忿昏君弒母,喪盡天良,又感聖公仁德,才有了今日荊湖的百姓安居,豈會反復?」

朱旦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多謝大王尚書!」

王寅皺了皺眉頭,近來越來越多人稱他為「大王尚書」,這個稱呼無疑不好,有過於抬高的感覺,但與王慶同任尚書,又是同姓,確實不太好區分,王慶都自謙了,自己強行糾正,反倒顯得咄咄逼人。

又安撫了片刻,將朱旦親自送回府內,他疲憊地按了按眉心,就聽王慶低聲道:「陽平兄,此事是我考慮欠妥……」

王寅搖頭:「並非如此,我其實也是在冒大風險,如果朱旦真的跟宋江勾結,以他在江陵府內的威望,後果不堪設想……但我的考慮是,現在即便拿下了此人,也會令人心動盪,守城士氣再降,兩害相較,則取其輕,我只能信他!」

王慶沉默片刻,開口問道:「聖公大軍還是無法突破賊軍封鎖么?」

王寅嘆息道:「種師道親率西軍阻截聖公於峽州,折可適則依舊與石將軍爭奪鄂州,而這區區宋江居然能對我江陵造成如此大的威脅,章惇終究是不同凡響,出兵果斷,覆我之心堅決!」

王慶忿忿地道:「也不知宋軍這般強硬,到底是為了什么,我們拼得兩敗俱傷,讓燕賊不費吹灰之力,盡得南方么?」

王寅微微眯起眼睛:「章惇之意,恐怕是要與北燕和談了,但又懼怕聖公在荊湖的威望,才要先行剿滅我們,重建江淮防線,才有些許談判資格……」

說到這里,他都覺得有些唏噓。

朝廷跟反賊談判,還需要爭取資格,也太卑微了!

王慶嗤笑道:「若真是如此,這位章相公所想未免天真,燕賊已經占了襄陽要地,就是要打破荊湖與江淮的犄角之勢,他們便是滅了我們,也無法與燕軍談判,倒還不如與我們議和呢!」

王寅聞言眉頭一動:「這話確實有理,但賊軍……宋廷恐怕不會這么認為吧!」

王慶苦笑道:「是啊,我們都罵那昏君為弒母賊的,他們肯定以為我們是頑抗到底了,聖公又換了年號……」

王寅道:「年號無妨,主要是我們都以為對方會強硬到底,如果一方先退一步,在北燕的壓力下,確實有機會和議,這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了!」

歷史上方臘同樣是自號聖公,年號永樂,但朝廷依舊「降詔招撫方臘」,不過方臘沒應,而歷史上的宋江則是降而復叛,先接受招安,後來又背叛,才被徹底剿滅。

不得不說宋廷在這方面還是挺「大度」的,所以才會有「若要官,殺人放火受招安」的民謠,這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當時的社會風氣和普遍認知。

方臘之前為了確定正統,收買人心,大肆宣揚弒母賊,很不留余地,王寅也沒有往這方面考慮,此時得了提醒,倒是心頭大動:「如果我雙方能聯合,一同對付北燕,倒是不失為良策,至不濟也能得喘息之機,完全可以嘗試一二!」

王慶臉色微變:「陽平兄,聖公未歸,這等大事你我如何能做得了主?」

正如剛剛決定釋放朱旦,王寅顯然是關鍵時刻能夠做決斷的人:「事有輕重緩急,如今我荊湖之勢已是及及可危,等到聖公回來,恐怕一切就晚了,你可願為江陵走一趟?」

王慶臉色變了,連連擺手:「我真的不敢擅作主張,何況『大王尚書』不動,我這位『小王尚書』,又有什么資格出馬呢?」

「什么大王尚書,小王尚書的,軍師,你怎么……唉!」

王寅皺起眉頭,覺得這位之前很有謀略的軍師到了關鍵時刻,未免過於瞻前顧後,斬釘截鐵地道:「那就由我出面,無論如何,聖公的基業一定要守住,即便有什么惡名,我一並擔了便是!告辭!」

「送陽平兄!」

王慶目送王寅大踏步離去的背影,拱手行禮,片刻後抬起頭來,嘴角揚起,露出一抹嘲弄之色:「王寅,你對方臘真是忠心耿耿,就不知他回來後,是否會理解你的滿腔赤誠呢?」

而他不知道的是,一道寬袍大袖的身影平靜地旁觀,同樣暗暗搖頭,露出一抹嘲弄之色:「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就這小小的一片荊湖之地,斗得還挺激烈,不過宋廷這是又要和反賊議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