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京師之上,神龍現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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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師請留步!」

「鄢少卿慢走……怎么又下雨了?」

鄢懋卿拱手行禮,進了轎子,陶世恩細致地吩咐轎子輕起慢走,又目送其離開,看著天上又下起的雨水,轉回府中,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以前應付這些權貴,都是郭弘經和王永寧負責的,那兩位修為雖然淺薄,但在這方面很是拿手,流連於各大府邸,成為座上賓客。

現在郭弘經和王永寧的衣冠冢還未長草,風澤子又被那個人伙同錦衣衛謀害,范雪崖不知所蹤,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陶仲文六位入室嫡傳弟子,居然只剩下陶世恩和最小的典真嗣。

雖然還有大量的使喚弟子,可應付嚴黨這種事情,就不得不由他這位小天師出面了。

對此,陶世恩感到了疲憊、迷茫和絲絲恐懼。

「那個人還沒到京師,我們天師一道,居然就成這般模樣了么?」

「而現在……他真的要來了!」

陶世恩怔仲半晌,舉步朝著後院走去。

在權貴聚集,鍾鳴鼎食的京城,陶仲文雖然已經位極人臣,府邸卻談不上多么富麗堂皇,遠遠比不上嚴世蕃那種單單城中就有四五處別院,城外還有避暑庄園的奢靡。

但當陶世恩腳踏奇步,深入後院時,一層無形的波紋盪漾,外界的雨水瞬間消失,里面竟現出一處福地靈區。

陶仲文有專門的修道之處,那里別有洞天倒也罷了,畢竟是道門魁首,神霄天師,然家中府邸居然也有福地,才是真正的奢侈。

陶世恩邁入其中,一眼就看到五個道人正在搬運內息,打坐練功,其中一位面如冠玉,相貌最為俊朗的,正是最小的師弟典真嗣。

此時那位小師弟卻在教導另外四人,只因這四人是陶仲文近來從門中挑選出來的新進弟子,典真嗣正在代師授藝。

看到他走了過來,五位道人齊齊起身,恭敬地道:「大師兄!」

「我……我成大師兄了?」

陶世恩原來還沒怎么體會,現在則勐然意識到,前面的死光了,自己可不就是大師兄了么?

「嗯!繼續練功!」

但他根本不願意坐上這種位置,更希望心無旁騖地修行,增進修為,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繼續朝著里面走去。

到了陶仲文修行的屋子前,陶世恩靜立在外,恭敬地道:「父親!」

里面傳來一道若遠若近的聲音:「何事?」

陶世恩道:「孩兒近來心神不寧,想請教修行之惑……」

片刻之後,里面再度出聲:「進來!」

陶世恩走了進去,就見一座八卦祭壇上,端坐著一位羽衣星冠的老道人,斑白長須,飄飄若仙。

這位大明天師,今年已經七十九歲了,比嚴嵩還大五歲,但相比起嚴嵩老眼昏花,精力不濟,陶仲文卻皮膚光滑,鶴發童顏,接近身前,更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清靜之意。

陶世恩很清楚,這種清靜之感,一方面是父親功參造化,另一方面也與那天師寶珠有關。

只可惜寶珠從不輕易示人,便是他這位傳人,也沒有見過幾次。

而看著這位兒子,陶仲文將手中的拂塵一擺,搭在臂彎上,澹然道:「大葯修之有易難,也知由我亦由天,你歷練不足,心境有缺,東海一役回來,又擔起家門重擔,難道還無長進么?似這般恐懼驚惶,神思不安,大道遠矣!」

陶世恩聞言澀聲道:「孩兒慚愧,有負父親教導!」

陶仲文澹澹地道:「調和龍虎,捉坎填離,是修行,紅塵滾滾,朝局相爭,也是磨礪,坐下!」

陶世恩行了一禮,來到祭壇前的蒲團上坐下,再度聆聽了一陣具體教導後,突然發問道:「父親,修行如此艱難,敢問那……李時珍又是傳承何門之法?」

陶仲文道:「法無高下,此人修的亦是金丹大道。」

陶世恩不解:「那為何如此厲害?就因為什么道醫么,我卻是不信,區區行醫能夠磨礪出來!」

陶仲文道:「或不止於今生,亦有前世宿慧啟迪……」

陶世恩一怔,眉宇間露出羞惱之色。

這是今生比不過,開始往前生對比的節奏么,他的驕傲卻是不容許的:「此人即將入京,陛下對其頗為期待,孩兒不信那前世宿智,有意與他斗法一場,父親以為如何?」

陶仲文並無贊許,目光反倒銳利起來:「你去打探宮中消息了?」

陶世恩趕忙解釋:「孩兒只是想知道,陛下對那人到底是何感想……」

陶仲文冷冷地道:「結果呢?」

他這位天師常常入宮煉丹,大內自然是有眼線的,陶世恩近來與嚴黨往來的同時,也確實打聽了不少宮中情況,沉聲道:「陛下沒有提及,但心情明顯變好,顯然是盼著李時珍來的,此人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

陶仲文輕輕搖頭:「陟罰臧否,聖心獨裁,這天師之位本是奪不走的,現在這般一查,倒是落了下風……」

陶世恩自然希望天師之位不被奪走,卻覺得近來沒有一件好消息:「陛下撤下壽桃,嚴黨陽奉陰違,錦衣衛虎視眈眈,就連正一道各宗都有不服,那藍道行近來也連連為陛下煉丹……父親,不是孩兒杞人憂天,實在是局勢已經很壞了!」

陶仲文看著他:「所以你想與李時珍斗法,挽回我陶氏一族的聲譽?」

陶世恩目露堅定:「孩兒道行不足,難有必勝把握,卻也要試上一試,至少探一探他的底!」

陶仲文凝視片刻,眼神里的銳利消散,澹澹地道:「恐怕你難以與李時珍較量,反倒會與那孽子交手。」

「陶隱?」

陶世恩這段時間盡量回避那個私生子的話題,此時瞬間回憶起沉重的往事,咬牙道:「這妖人投靠了李時珍?」

陶仲文糾正:「你不該這般稱呼。」

陶世恩反應過來,陶隱在道門的印象里,一直是陶氏的私生子,若真的把其身份揭露出來,豈不是連自家都攀扯進去了?

而初次見面時,他也正是忌憚於陶隱向官府自首,才滿足其要求,結果被步步緊逼,一退再退,最後徹底失去了……

陶世恩抽了抽鼻子,勉強壓下翻騰的情緒,沉聲道:「李時珍敢把陶隱收在身邊,就不怕其妖人身份暴露,觸怒陛下?」

陶仲文道:「陛下不在乎。」

陶世恩有些尷尬,想到別說嘉靖不在乎,父親能跟妖族生子,不也是不在乎么,不敢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順著話題道:「那陛下在乎的,就是李時珍的醫術和丹道,他能為陛下延壽長生?」

陶仲文的語氣終於重了:「當然不能!能也不能!」

陶世恩先是一怔,眼睛漸漸瞪大,喃喃道:「這才是最為關鍵的……」

嘉靖對於道教的看重,其根本目的是想要得道成仙,至不濟延年益壽,遠超常人,所以寒暑不侵是這位道君皇帝特別喜愛的一點,大冬天的開著門窗,穿著單衣在精舍里面轉悠,以此顯耀出與肉體凡胎之人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