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么？」

嚴世蕃蹣跚而行，最終呆呆地立於原地，一動不動，三藏出現在身後，靜靜地看著這個令它厭惡的魔頭，神情復雜地開口。

李彥出現，來到另一側：「善惡的根源皆來自生存，你qiáng行拔除了他的惡念，卻無法讓他發自內心地生出善意，便是迫使其失去了生存的意義，自然只剩下一片渾渾噩噩……」

三藏伸出手掌，輕輕一拂：「那除去緊箍，又當如何？」

悄無聲息間，嚴世蕃額頭的緊箍消失，茫然的眼神重新恢復清明：「我這是怎么了？」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變得狠毒起來，之前的記憶涌上心頭，各種惡念紛至沓來，再難約束：「是了，嘉靖老兒死了，死了！便宜他了，竟沒有死在我的手中！」

「不過新帝不是裕王，而是裕王之子，哈哈……好機會，好機會！」

「便是我再也無法成為閣老，權傾天下，也要讓世間動盪不休！」

三藏嘆息：「豈會如此？」

以前嚴世蕃是損人利己，一切都是為了自身的壯大和享樂，現在則變得損人不利己，淪為最瘋狂的那類魔頭……

李彥並不意外：「這便是世間的恆定，未能抒發的惡念，永遠都不會消失，只是被活埋了，終有一日，會以更扭曲的方式爆發出來。」

不得不說，嚴世蕃確實是極佳的例子。

惡得純粹，再加上此世特殊的經歷，惡得更是癲狂，

那歇斯底里的狂笑刺入耳中，三藏再也聽不下去，雙手合十。

唰！

嚴世蕃怨毒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消融在佛光中，屍骨無存，魂魄飛出，呆呆地漂浮在原地。

之前李彥雙掌一合，在半空中將之滅殺，要令其魂魄歸於地府，受十殿懲戒，入十八層地獄。

三藏認為那是後罰，將之救活，展現度化之功，現在則主動將之抹殺。

做完這一切後，這位削瘦的僧人立於原地，緩緩地道：「行十善業者，死後將生欲界天，為欲界天人，無病無災，得享長壽，然身死之前，歷經五衰，種種不堪，稍有不慎，就會墮落為魔類，原是如此！」

李彥微微頷首，道理是一致的，看來這位已經明白了之前的緊箍咒，是純粹的禁錮之法，對於懲惡揚善，並無真正的作用。

三藏確實沒有否認緊箍咒的失敗，沉默許久，眼神再度堅定下來，卻是有了一個更加可怕的決定：「神佛皆有私，心懷偏頗，眾生亦難離苦得樂，或許盤古開天辟地，造化萬靈，就走上了一條失敗的道路！」

李彥並不意外，卻還是有些遺憾：「閣下是不准備承認賭約了？」

這位鄙視如來救駕天庭時，生怕大鬧天宮的猴子逃脫，就假意欺騙其翻不出手掌心，依舊放其回山，修煉得成後再來約戰，結果佛掌翻覆，五行鎮壓，若不是皈依佛門，恐怕永生永世都要被鎮壓下去……

結果此時此刻，嚴世蕃的結局已定，三藏卻不願意放棄，終究成為了自己厭惡的存在，那位欺誑不實的如來。

三藏顯然意識到了這點，語氣中帶著羞愧與歉然：「貧僧此前所想，不夠純徹，想要改變世間的不公，要從源頭開始，重歸混沌，重開造化，方能得享極樂！」

李彥語氣變得極為冷肅：「真要如此，便是與滅世無異了，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所成的三界，與造化的眾生萬靈，將灰飛煙滅，況且以閣下之力，又如何保證，自己能造化出更完美的生靈呢？」

三藏道：「貧僧一己之力，確實不足以辦到，但你我合力，卻能辦到！」

李彥搖頭：「你應該清楚，我不會那么做。」

三藏嘆息一聲，雙手合十：「那貧僧便要得罪了，閣下的始祖之力，可以深入三界的本源，成為真正的主宰，自然也將是改變一切的關鍵！」

李彥凝視著這位真經之靈：「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么？」

對方之前一直隱瞞，就怕他察覺到異變後三界本源的秘密，一躍成為三界中唯一能阻止它的存在。

但現在，三藏主動承認了。

這是從嚴世蕃的身上，看到已定計劃的失敗，反倒生出了決絕之心，拋棄一切的僥幸顧慮。

正如它所言，雙方一戰，勝利者獲得失敗者的力量，然後擁有按照自己心意，徹底改變世界的權能！

「也罷！」

「不過閣下也錯算了一點！」

此行人界，由始至終，都是李彥的變qiáng之路。

既然三藏決定動手，他也不再掩飾，氣息頓時發生了質的變化。

一道璀璨的光輝，自靈魂深處迸射，整個天地立刻隨之呼應，托舉著李彥的身軀冉冉升起。

真武聖體，催動前兆！

曾經動用時，頭頂會有元氣漩渦，將天地偉力由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充盈體內，舉手投足間，皆有無窮偉力。

但這一回，母須元氣匯聚，天地深處的一道烙印已然覺醒。

李彥感到，「自己」終於真正醒來。

連帶著，整個三界都仿佛有一層桎梏破裂開來。

雖然沒有任何聲響，但人界眾生為之一震，剛剛被勾死人牽著鎖鏈來到yīn司地府的嘉靖和嚴世蕃，也與周遭的所有yīn差亡魂一同滯住。

甚至就連新界中與眾靈對峙的悟空和玄奘，都神sè大動，仿佛從靈魂深處，聽到了一聲破開束縛的聲音。

而這些反饋，也第一時間出現在李彥的心頭，讓他首度真切地感受到眾生的力量加持。

於是乎，順理成章的，金丹大道拔升，萬劫不磨，萬邪莫侵，超然物外，不沾因果，自身的道家修為達到大圓滿的境界。

同時，佛門徹底邁入第八識，並升入最終的第九識。

對於唯識心經而言，第八識已是生命數據的統一整合，可以洞徹三界一切事物，第九識則是自身的超脫，趨至無窮遠方，亘古永存。

這個境界，佛陀可以說達到了，但又沒有真正實現，因為如來並未超脫於世間，毫無阻礙地遨游界外，倒是李彥借由自身獨特的經歷，直達此境。

道佛兩境大成之後，他手腕一轉，握住了如意金箍bàng。

這件悟空交予的武器，若論花里胡哨，或許沒有金剛琢紫金葫蘆那般能耐，但在朴實無華的攻堅上，幾乎是三界中斗法第一。

而現在，擁有此等境界的李彥，只需高抬鐵bàng，一擊下落便成！

三藏神sè終變。

它之所以如此干脆的承認，是准備趁著這位還未真正蘇醒前，奠定絕對的勝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