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刺客毫不猶豫的橫刀自刎。
「自刎就如同是殺雞,一時不得死,難受!」老賊搖頭。
樓上,韓紀拱手,「見過郎君。」
楊玄抬頭,「准備好酒。」
韓紀灑脫一笑,「已經准備了。」
二人相對一笑,楊玄進了酒樓,隨即烏達的人開始布控,虯龍衛占據重要位置。
「這出個門前呼後擁的,想自在逛街都難。」
楊玄有些感慨。
出來迎接的韓紀笑道:「若是成了至尊,怕是連宮門都出不來。」
「那樣的日子,我過不來!」
韓紀聽到這話,雙眸閃過異彩,「主公,請!」
楊玄第一次沒有叫他改口。
二人進了房間。
酒菜都到了。
楊玄坐下,「你是如何發現的?」
韓紀坐下,「當初張氏托人來說親,老夫見過張隨一面。此人便是個平庸之輩,不過家境不錯,如此,安享富貴一生,倒也合適。」
「可憐天下父母心,不想著借力,只想讓女兒平安一生。想來,為此你也琢磨了許久吧!」
楊玄想到了阿梁,以後阿梁的親事,估摸著他也會少不了煩惱。
「琢磨了許久。」韓紀笑道:「張隨的膽子不大,這也是老夫取他的原因之一。膽子不大之人,不敢冒險。如此,老夫地位穩固,他便不敢苛待穎兒。」
這份心思,讓楊玄也頗為動容,心想要是阿梁的未來丈人也是這般足智多謀,他得叮囑那小子,小心丈人的手段。
「造化弄人,老夫被流放,張隨就翻臉了。幸而穎兒無恙。老夫想,此後就如此了,兩邊撒手。」
楊玄覺得張隨最大的錯誤就是此次來到北疆。不管是誰的蠱惑或是威脅,不答應的後果最多是被打壓。
韓紀不會打壓,他會……
殺人!
「張隨怕老夫,就算他真是不知曉老夫就在桃縣,為郎君心腹,那么,碰到穎兒之後也該知曉了。
知曉之後,他應當逃竄……馬上跑,跑的越遠越好。
可他卻滯留不去,甚至弄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來惡心老夫……」
韓紀喝了一口酒水,壓下惡心,「老夫知曉,這背後定然是有人在攛掇,謀劃些什么。想來想去,老夫身上能讓他們看中的一樣也無。唯有一樣……」
韓紀指指太陽穴,「老夫的腦子。可老夫的腦子為郎君所用,那么,背後那人的身份和目的就呼之欲出。這是想削了郎君羽翼。」
此刻的韓紀,堪稱是光芒萬丈。
楊玄嘆道:「你該和我說。」
韓紀笑道:「郎君一直有些事瞞著老夫,就如同蒙著一層紗。老夫想,總得尋機把這層紗給揭開。想來想去,唯有和過往一刀兩斷……」
「你覺著我會猜忌你的過往?」
「老夫終究在長安的權貴圈中打過滾,若是某日某人來尋老夫,說,回來吧!說實話,老夫覺著,興許會心動。既然如此,不如一刀兩斷!」
如此,他便是個清白人。
「你這等心思……」楊玄看著他,心想,老韓這也算是披肝瀝膽了。
韓紀剛到他的身邊時,謹慎了一陣子。那時候的韓紀,總感覺是施展不開。
到了桃縣後,韓紀的才華漸漸展露,謀劃深遠,且狠辣。
大才,還得要個大池塘,否則撲騰不開。
母庸置疑,韓紀在他這個小圈子中的作用越來越大,再把他隔離在外,有些過了。
傷人心了。
楊玄是個厚道人,「此次我出手,其實,便是想尋個契機告知你一些事。」
韓紀舉杯,「主公請說。」
主公這個詞,老是讓楊旭想到了劉皇叔。
「你當年在長安,覺著太上與當今如何?」
當今指的是皇帝。
韓紀說道:「說實話,若非孝敬皇帝去了,太上毫無機會。」
楊玄微笑,「展開說說。」
韓紀眼中多了異彩,「太上能入主東宮,當今頗多功勞。後來更是發動宮變,讓武皇退位。接著便是當今把太上趕下台……
這一系列手段,盡顯毒辣。可見在當今眼中,唯有權力才是自己的親人。
在老夫看來,大唐衰弱的源頭便是他。
他在一日,大唐衰弱便止不住一日。
老夫以為,此乃……昏君!」
老韓敢說。
楊玄緩緩說道:「那么,你以為,這二人當如何?」
韓紀毫不猶豫的道:「早死早好。」
他在猜測楊玄的目的。
「說實話,剛開始老夫覺著郎君就是個桀驁的年輕人。
有才,還是文武全才。
如此,若是時運相助,少不得一個重臣之位。」
「那你彼時在想什么?」楊玄吃了一片羊肝,覺得老了,微微搖頭。
羊肝必須要嫩,在滾水里打幾個滾就出鍋。當然,運氣不好遇到寄生蟲那只能怪自己倒霉。
韓紀沒有胃口,「那時老夫在想,這個年輕人想做什么?他此生可有理想?老夫便一直觀察。」
「有所得?」楊玄改吃了一塊羊臉肉,很糯,就是冷了後微腥。
「是。」韓紀只想喝酒,舉杯就飲,「若是一個普通人,在陳州時野望桃縣,正常,但卻不會急切。」
「為何?」楊玄輕啜一口酒水。
還好,看來韓紀的口味和自己差別不大。
「郎君升遷之快,罕見。正常人至此,除非身後有貴妃那等強力援手,才敢生出那等野望。
可郎君卻毫不猶豫的撇開了貴妃,那么,郎君憑什么野望桃縣?
老夫仔細觀察,發現郎君竟是想憑著自己的本事。」
韓紀嘆道,「老夫覺著郎君是個瘋子,不過,老夫也是個老瘋子,那么,兩個瘋子湊一塊也挺好不是。」
「沒錯。」楊玄舉杯,韓紀舉杯,二人對飲了一口。
韓紀說道:「郎君的意志是老夫此生所見最為堅韌的一個,老夫時常在想,是什么驅使著一個年輕人在瘋狂向往桃縣。為此,他甘願去冒險,甘願付出一切。
老夫在想,為何?就算是痴迷於權力,也不可能如此。」
「你想到了什么?」楊玄覺得自己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老夫想到了目的!」韓紀看著楊玄,「唯有一種可能,郎君需要盡快掌握權力,掌握軍隊,才能達到的目的。」
「有趣!」聽別人抽絲剝繭般的分析自己的心態,楊玄覺得是一種享受。他舉杯,「繼續。」
韓紀說道:「老夫想了許久,覺著,應當是野心勃勃。那么正好老夫對這個大唐不滿,何不如一起來鬧些大動靜。」
「於是你便不斷蠱惑我造反!」
「是。郎君開始呵斥,後續只是無力拒絕,老夫知曉,郎君是故意的,這是暗示老夫,此事再議。」
韓紀目光炯炯,「那么,郎君究竟是想要什么?北疆?如今北疆在手。郎君更是向北擴張。
不出意外的話,十年,二十年後,北疆將會成為一個龐然大物!」
「是啊!十年二十年後,北疆會取代北遼,成為雄踞北方的龐然大物。
只是,我等不及了。」楊玄放下酒杯。
韓紀興奮的難以自已,「郎君的目標是什么?」
他想過很多次。
「可是謀反?」
「不!」楊玄搖頭。
巨大的失望和挫折感讓韓紀覺得自己的心在勐地下墜。
他偏頭看向窗外。
外面的秋陽彷佛帶來的不是溫暖,而是刺骨的冰寒。
人生再無意義!
楊玄開口。
「是,討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