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竟敢沖進潁川楊氏家中殺人?」
這一次,連孫賢都呆滯了一瞬。
那是傳承千年的潁川楊氏啊!
千余年來,當權者哪怕對楊氏再不滿,最多也就是從官場上打擊,而不會采取肉體消滅的法子。
沒辦法,潁川楊氏的名氣太大了,一旦動兵,容易引發天下嘩然。
處置潁川楊氏,必須慎之又慎!
多年來,潁川楊氏的威望就隨著這份謹慎而直沖雲霄,直至今日權傾朝野。
可就是這么一個令帝王都忌憚不已的潁川楊氏,竟然被楊玄給毒打了一頓。
呂遠喝了一口酒水,輕聲道:「隨後,他令人推倒了楊家的所有圍牆!千年楊氏的尊嚴,盪然無存!」
孫賢的矜持也兜不住了,「他瘋了?」
林淺嘴角生出了白沫,歡喜後,又是詫異,「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他楊玄頂多以北疆節度使的身份死去,可他去了,兒孫呢?楊氏會使出百般手段,讓他在地底下難以瞑目!」
「這人,竟然這般不顧兒孫嗎?」孫賢幽幽一嘆,「這人如此瘋狂,讓老夫的謀劃盡數不能用了。」
呂遠笑了笑,「他要謀取節度使之職,必須要讓皇帝滿意。而國丈與陛下之間……」
孫賢點頭,「他對楊氏出手,陛下必然歡喜,如此,順勢給了他節度使之職。反正,不給他也是北疆之主。何不如,讓他與楊氏不死不休!」
此人有些意思。
呂遠說道:「阿郎的意思,此人如此果決瘋狂,必然對你等不善。」
至於趙氏,那是北方第一名門,給楊玄十個膽子也不敢動。
孫賢沉吟著,良久說道:「老夫想了許久,他能做的不多。其一,稽查我等不法之事。」
呂遠澹澹的道:「老夫來,便是協助,此等事倒也簡單,先將那些人盡數栽在別人的頭上,隨後把那些人盡數移到偏僻地方去。」
「死無對證!」林淺心中一喜。
知道也不要說出來啊……呂遠微微搖頭,「其次是打壓你等在官場的族人,老夫來,便是想告訴你等,抱團,才暖和!」
孫賢點頭,「在楊玄歸來後,老夫就已經聯絡了不少豪強,彼此共進退。」
此人,不俗!
呂遠點頭,「楊玄既然做了逆賊,想統御北疆,必然要立威。看看北疆,能做他靶子的唯有你等。
掩蓋不法之事,官場上的族人抱成一團……楊玄歸來後,想拿你等立威時,卻發現尋不到一處借口,那時候……」
「他的威望就成了個笑話!」林淺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孫賢微笑,「多謝趙公相助。此次之後,楊玄必然會惱羞成怒,咱們還得攜手共進啊!」
呂遠舉杯,「挫敗他的圖謀後,你等可令人傳播些話。」
孫賢舉杯,「倒行逆施者,當灰頭土臉!老夫此刻卻有些期待著他出手。」
「如此,干!」
「干!」
二人飲酒,把空酒杯傾斜向下,相對一笑。
隨後,呂遠告辭。
「要不,在家里住下?」
孫賢留客。
「不必了,趙氏在城中也有產業!」
呂遠拱手,隨即告退。
看著他被管事引出去,孫賢突然冷笑。
林淺心滿意足的出來,「有趙氏出手,此次咱們不但能躲過一劫,更是能令楊玄威望盡失,可你怎地看著不高興?」
「楊玄此次成為節度使,秦國公,看似風光無限,可別忘了,這是以徹底背離長安的代價獲得的。從此後,他,便是逆!」
孫賢搖搖頭,「趙氏知曉這個道理,故而派了呂遠來……」
「此人不是來聯手的嗎?」
「不,他是來,招兵買馬的!」
「什么意思?」
「借此機會,想收攏桃縣豪強,作為趙氏附庸!」
「啊!那,那咱們怎么辦?」
「形勢比人強,僅僅靠著咱們,無法與楊玄抗衡,如此,暫且與趙氏虛以委蛇。」
「那要如何做?」
「回頭以孫氏和林氏的名義,進言文教之事。趙氏乃北地文教之祖,我孫氏、林氏卻單獨進言文教之事,這便是與趙氏不相關之意!」
孫賢負手而立。
「孫某,從不做人附庸!」
……
呂遠到了趙氏產業,沐浴後進了書房。
隨從跟著進來。
「呂先生,今日那孫賢的姿態有些孤傲,就怕以後和趙氏生分了。」
呂遠坐在那里,身後有侍女在幫他擦頭發,他說道:「老夫此來,帶著阿郎的吩咐,只要孫賢等人答應與趙氏站在一起,馬上就以此身份向節度使府上疏,建言文教之事。」
隨從身體一震,「如此,便是木已成舟,孫賢等人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趙氏附庸的身份了。」
「文書此刻已經進了節度使府!」
呂遠冷笑,「那孫賢頗為聰慧,不過,卻比不過趙氏有備而來!」
「那孫賢果真了得?」隨從知曉呂遠眼光高,所以有些詫異。
「是不錯!」
「那林淺呢?」
「也就比豕聰慧些!」
……
楊玄回到了桃縣。
「我先回家看看。」
離開一陣子,楊玄想妻兒了。
一個小吏出來,「國公,司馬有事請您去一趟。」
哎!
換個人楊玄能拒絕,老劉……他不去,就怕老頭撂挑子。
楊玄進了節度使府,見到劉擎時,他嘴角竟然多了一顆火泡。
劉擎早就得了陳州之戰的消息,所以並未提及此事,而是把兩份文書遞給楊玄。
「一份是趙氏的,一份是孫氏的。」
楊玄翻看了一下,「竟然都是建言文教之事。」
「趙氏的先來,孫氏的在後。」劉擎覺得火泡疼痛難忍,扭曲著臉,輕聲道:「趙氏來了個智囊,這幾日和豪強們頻頻聚會。」
「有人說,他們在抱團應對你隨後的威壓。」宋震在邊上反手捶腰。
赫連燕來了,「郎君,方才錦衣衛來報,豪強們聚會有人看守,他們想盡法子,只隱約知曉他們把不法之事盡數抹平了。」
劉擎捂額,「趙氏可恨!」
「您別生氣。」楊玄坐下。
劉擎惱火的道:「往日豪強們因你只是節度副使,頗為不敬。如今你接任節度使,秦國公,自然要拿人立威,否則威嚴何在?趙氏出手抹平了此事,如何下手?」
楊玄笑了笑。
「不法之事,不只是那等作奸犯科。劉公聽聞過嗎?一國最重要的根基不是別的,而是……賦稅。」
劉擎:「……」
「豪強們多年來偷稅漏稅早就習慣了,證據滿大街都是。」
楊玄喝了一口茶水。
「這么多年下來,他們偷漏了多少賦稅?」
劉擎呆滯的看著他,「你這是要……可這是慣例啊!長安那些權貴,宗室官員,都在偷稅漏稅,沒人管啊!」
「這里是北疆!」
楊玄眸色幽幽,「我是北疆之主。我說,納稅光榮,偷稅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