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響!
耶律書的身後,一個男子還保持著放箭的姿態。
城頭的費樂中箭,一頭栽倒下來,就栽進一個裝滿了火油的壇子里。
耶律書喊道:「動手!」
那些假模假式准備抬東西的男子,從食物下面拔出長刀,沖向了城門。
因為准備了手段,故而城門並未堵塞,此刻卻便宜了耶律書手下的人。
城門後的二十余軍士被一波就沖垮了。
「打開城門!」
耶律書在城門洞中喊道。
城門被用力拉開。
「耶律書是奸細!」
城頭,副將咆孝道:「奪回城門!」
另一個將領卻喊道:「縱火!」
費樂剛從油缸中被麾下拼死架起來,這時候點火,是准備燒誰呢?
噠噠噠!
馬蹄聲中,北疆軍那數千騎兵出動了。
「搬開壇子!」
耶律書喊道。
十余伙計把城門後方的兩個壇子滾到了另一側,如此,就算是縱火也擋不住北疆軍攻入城中。
「點火!」
費樂吐出一口火油喊道。
至於自己,他壓根就沒想過。
城破了,老夫也就該死了!
「耶律書!」
他抹了一把臉,咬牙切齒的道:「那楊狗說豪商無國,老夫還不信,果然,果然啊!老夫……火油呢?」
十余支火箭落下去,轟的一聲,火頭竄了起來。
可城門後的火呢?
費樂是胸口中箭,但僥幸避開了要害。他探頭看了一眼,城門後的兩個壇子,早已被推到了邊上。
「耶律書!」
伴隨著這聲飽含著恨意的吶喊,騎兵沖進了城中。
中軍,楊玄問道:「大王午飯想吃什么?」
庸王已經看懵了,「隨便吧!對了,城中有內應?」
「不!」
「那是什么?」
「一條狗!」
「一條狗?」
庸王不解。
但見到楊玄神色冷漠,就沒再追問。
南賀已經進城了,看著那些火焰,他嘆道:「這是心存死志。」
老賊說道:「廝殺,實則拼的是錢糧,可更多是拼心氣。武人不懼死,就算是天崩地裂也尚有可為。武人膽怯,就算是坐擁百萬大軍,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前方,一隊守軍頑強的攔截騎兵,前面三騎被長槍捅殺,戰馬悲鳴聲中,後續的騎兵同樣用長槍把他們穿成了肉串。
「踩死他們!」
帶隊的將領獰笑道。
那些失去戰斗力的守軍慘嚎著,抱在一起,隨即被戰馬踩為肉泥。
南賀神色平靜的道:「北疆軍將士一直是靠著一股子氣在提著,以往這股氣是悲憤,被長安打壓多年的悲憤。可悲憤不持久,一朝戰敗,頃刻間便是覆滅的結局。」
「所以國公便改弦易轍,上位就發動進攻,用進取來替換悲憤。」
南賀看了老賊一眼,老賊翻個白眼,「老夫長進了許多。國公說老夫能為一方大將。」
「西方?」南賀問道。
西方就是洛羅國。
瀚海節度使趙嵩為何不滿長期戍守西方,不只是那邊荒涼,更有無所事事的緣由。
老賊真想和他拼了,可看看南賀那敦實的身體,想想還是算了。
他指著前方那堆肉泥問道:「虐殺不管?」
南賀說道:「那隊騎兵中不少新卒,新卒,需要見血。」
前方傳來了撞門聲,有人來稟告,「正在圍攻官廨。」
「去看看。」
話音未落,耶律書帶著百余人來了。
「見過大將軍!」
耶律書行禮。
「老夫非大將軍。」南賀澹澹的道:「此次破城,你功勞不小。」
耶律書心中歡喜,「敢問主人可在?」
南賀指著外面,「國公在外面。」
耶律書笑道:「老夫這便去給主人請安問好。哎!這地方窮,委屈主人嘍!老夫這里給主人准備了一隊歌姬,只等主人進城。」
南賀點頭。
看著耶律書出去,老賊笑道:「你就不擔心國公會貪圖享受?」
「你覺著,他准備的歌姬,能有國公後院中的女人美?不說後院的女人,就此次跟著來的兩個女人,就能讓那些女人暗然失色。」
南賀看了老賊一眼,「你有做佞臣的潛質。」
「呵呵!」老賊笑了笑,「是你吧!你若是忠臣,先前就該攔住耶律書。別忘了,國公此刻見到耶律書,定然會覺著惡心。惡心人的事兒,臣子不該擋著?」
南賀指指他,搖頭道:「上位者喜歡揣摩別人的心思,更喜歡別人揣摩自己的心思。可不管如何喜歡,都不樂意別人為自己做主,你這是想坑老夫呢!還是想坑誰?」
老賊問道:「如今軍中爭奪首席大將資格的風聲不斷,你就沒想過?」
「想它作甚?」
「老夫就好奇了,你這人怎地看著一點兒好勝心和虛榮心都沒呢?」
「有!只不過都被一件事壓下去了。」
「哪件事?」
南賀看著前方,「討逆!」
老賊都囔,「說的好像老夫不忠心似的。老夫都多久沒去拜訪貴人了……」
「國公進城了!」
外面一陣喧囂,接著楊玄的護衛率先進城。
「官廨破了!」
前方傳來了歡呼聲。
「詳穩,走!」
陽城的抵抗力度之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受傷的費樂被一群百姓護著往北門去。
北門,一隊騎兵正在等候。
「開城門。」
此刻北疆軍大多在南城那邊,從北門外突圍的把握最大。
數百守軍在看著費樂。
「詳穩,我等願為詳穩拖住敵軍!」
一個將領單膝跪下。
吱呀!
北門開了。
城外數百北疆軍游騎喊道:「敵軍,戒備!」
手下牽來戰馬。
「詳穩。」
費樂艱難上馬。
伸手,「槍!」
長槍在手。
費樂看著北門外,說道:「老夫想走,可卻擔心,若是老夫走了,誰來告知北疆人,我大遼,依舊有勇士!」
他策轉馬頭。
戰馬不安的嘶鳴著。
前方,能看到楊玄的大旗,那些騎兵正在集結。
「告知使君,老夫,去了!」
噠噠噠!
那一隊騎兵愕然。
然後,一個騎兵說道:「我等去了!」
「我等去了!」
騎兵們策馬開始疾馳。
他們追隨著費樂,舉起手中長槍。
對面,楊玄輕咦一聲。
庸王贊道:「這是北遼的勇士。」
楊玄說道:「弓箭手!」
「放箭!」
箭雨覆蓋過去。
騎兵們紛紛落馬。
費樂的身上中了兩箭,戰馬中箭更多。
但依舊堅持著,蹣跚而行。
老賊拔刀,准備去結果了他。
楊玄搖頭,「讓他來。」
一騎緩緩而來。
直至楊玄前方。
戰馬搖晃著。
馬背上的費樂渾身浴血,他勉強睜開眼睛。
看到了楊玄。
然後,勉力把長槍往前……
戰馬長嘶,緩緩跪下。
馬背上的費樂用長槍杵著地面,站好。
轉身,跪下。
嘴唇蠕動。
「臣,不負陛下,不負大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