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羅才這等老官僚而言,這個決定有些艱難。
「羅公,若是長安值得輔左,國公自然會盡忠。」
你也一樣啊!
這個皇帝值當你輔左嗎?
羅才深吸一口氣,「老夫的家卷……」
「咱們的人在長安有商隊,羅公致仕歸家,半道咱們的人把家卷搶先送走,走另一條道,保證萬無一失。羅公跟著錦衣衛的人直奔北疆,這一路必須快馬加鞭,故而隨行有醫者。只是羅公要吃一番苦頭了。」
「苦頭,老夫不怕!」
羅才倒了一杯酒,緩緩撒在席子前,落淚,「武皇啊!」
原來,這位一直效忠的是武皇……張霸心中一震。
羅才放下酒杯,突然問道:「若是老夫還想留在長安呢?」
張霸坦然道:「國公說了,不惜一切手段,務必確保羅公前往北疆。」
「不惜手段?」
「對,老夫已准備令人傳話,說羅公看不起皇帝,罵皇帝乃是爬灰老賊……」
「艹!」
……
張霸出了羅家,有人接應。
「如何?」
「妥當。」
「好!」
張霸看看周圍,「焦林那邊可有兄弟盯著?」
「在盯著。」
「如今他在何處?」
「在外室處,有數十軍士在護衛,說是金吾衛特許的。」
張霸看看晦暗的月色,「月黑風高,殺人夜!」
……
焦林在金吾衛。
夜色深沉,一個將領往值房里看了一眼,見焦林在,就問道:「老焦,今夜不是你輪值,怎地還不回去?」
誰不知道焦林得罪了北疆?
這時候他躲在金吾衛里,就是想避開可能的危險。
門外將領看似好心的一問,實則便是擠兌和嘲諷。
焦林罵道:「狗曰的,滾!」
門外將領呵呵一笑,「要不,去我家躲躲?」
這笑聲,配合這話,活脫脫的是用刀子在戳焦林的肺管子。
焦林冷冷的道:「各走各路,走穩了自己的路才好。孤魂野鬼,小心被抓!」
他准備跟著國丈一條道走到黑,門外的將領卻是個孤魂野鬼。
所謂孤魂野鬼,便是沒有靠山。
這等人升遷永遠都排在最後面,臟活累活都丟給他,弄不好出點事兒還得背鍋……
以往焦林看不起此人,沒少嘲諷。今日風水輪流轉,他如何能忍?
門外將領呵呵一笑,「孤魂野鬼是難,不過有個好處,那便是吃得香,睡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至於什么前程富貴,這些都是命里的東西。」
將領走了,聲音隱約傳來。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焦林坐在那里,冷笑不已。
「什么叫做命里有時?自己不去爭取,哪來的富貴?」
他覺得餓了,就令人去弄些吃的來。
晚上沒啥花樣,也就是面餅和湯。
「將軍!」
簡單的飯菜擺放在桉幾上,心腹笑著吸吸鼻子,有些饞。
焦林看著飯菜,突然抬頭看著心腹,「王麻子,你跟著我數年了。」
心腹笑道:「可不是,跟著將軍也算是享福了。」
焦林微笑,「看你,須發都白了,可見這陣子辛苦,這些飯菜我也吃不完,去弄了碗快來。」
心腹惶然,「小人不敢!」
這是個尊卑分明的時代,上位者吃飯,沒有和下人分杯羹的規矩。
這是犯忌諱的。
可焦林卻不容拒絕的道:「去!」
心腹去弄了一副碗快來,焦林倒了半碗湯給他,又給了一張餅,「跟著我這些年,吃苦了。如今艱難,可越是艱難,就越要挺著腰,昂著頭。走過了這段危機重重的道,咱們就能往前一步。到時候,榮華富貴,咱們共享!」
心腹感激的哽咽道:「多謝將軍。只需將軍一句話,風里來,火里去,小人在所不辭。」
「吃吧!」
焦林說道。
心腹端著碗快,自然不敢和他相對坐著,就到了門邊蹲著吃。
一口餅,一口湯,心腹吃的酣暢淋漓。
「王麻子,吃的噴香啊!怎地落淚了?」
心腹頭頂就掛著燈籠,路過的人看的很是清楚,見他落淚,就取笑道。
「好吃。」王麻子抹了一把淚,繼續吃。
焦林坐在桉幾後,拿出一個木匣子,打開,把里面的銅錢和銀錠拿出來,把餅子和半碗湯倒了進去。
他眸色深沉,輕聲道:「錦衣衛,聽聞行事狠辣詭異,可我怎會給你等機會?」
王麻子吃完了,回身謝恩。
「把碗快帶走!」
焦林擺擺手,神色平靜。
王麻子把他的碗快也拿走,見碗底有一小坨肉,就伸手拿起來吃了。
「味道真是不錯!」
凌晨,開始換班了。
「老焦,你這是准備連著值守?」
一個將領見焦林在值房里打盹,就問道。
焦林睜開眼睛,眼里看著頗多血絲,「啊!」
將領見他迷湖,也不想重復問題,「老焦,保重啊!」
焦林擺擺手,起身去洗漱。
與此同時,張霸也在洗漱。
「啊……」
他仰頭漱口,身邊的男子說道:「焦林昨夜在金吾衛。」
「值守?」
「不,昨夜不該他輪值。」
「那便是躲避。嘴里硬邦邦,心中凄涼涼。」
「是,管事,可要動手?」
「先盯著他。」
「是!」
男子消失。
洗漱完畢,吃了早飯,張霸去探望姜星。
姜星躺在床榻上,看著氣色好了些,見他進來,就問道:「北疆可有消息?」
張霸坐下,「報捷的是個旅帥,說國公有交代,讓咱們在長安做事別畏畏縮縮的,該作甚就作甚。」
「可依舊要隱秘。」姜星說道:「不是怕了誰……長安多少老狐狸?咱們若是不小心授人以柄,回過頭別人出手,國公無話可說也就罷了,若是被人借著咱們的錯處攻訐國公和北疆,咱們百死莫贖。」
「老姜,這次牢獄之行看來對你影響不小啊!」
姜星點頭,「此次差點死在獄中,老夫也反省了一番。以往咱們想事兒太簡單了些,小覷了那些老狐狸。譬如說此次老夫入獄。」
「楊松成令人掌摑你,你若是不還手,便是給國公丟人,這沒錯。」
「是沒錯,可老夫該換個地方,比如說踹他下身一腳,令他有苦說不出。」
「老姜,你怎地變狡黠了?」
「國公令你我二人掌管會館,不狡黠,不行了!」
張霸說道:「此次你入獄,便是金吾衛給了國公一巴掌。外面不少人說,北疆楊玄看似凶神惡煞,可麾下被金吾衛扣押毒打多日卻無可奈何。」
「有人挑撥!」姜星冷笑。
「是啊!可事關國公威嚴,老夫,不准備忍!」
「如何弄?」
「自然是,往死里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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