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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興今夜不安寧。
南門大開,城頭人影幢幢,不時能聽到有人喝問。
街道上,騎兵在來回疾馳。
「這里發現兩個叛賊!」有人高呼,隨即一隊騎兵趕過去,慘嚎聲中,沒一會兒就拖著兩具屍骸出來。
「緊閉房門,不得外出!」
騎兵們在街道上高喊道。
「這是有人謀反嗎?」
成國公府中,管事湊在門縫後往外看,被張氏踹了一腳,「上牆頭。」
馬氏站在門後問道。
張氏一身戎裝,說道:「多半是,大長公主帶著大軍出征了,剩下那點人哪夠鎮壓叛賊的。今夜怕是大事不妙!」
她回身道:「府中的丁壯都集結起來,誰會領軍?誰?」
沒人吭氣。
後面有人舉手,張氏大喜,說道:「出來。」
那人走出來,卻是王老二。
張氏這才想起自己的傻女婿人稱人頭狂魔,出門能憑著名頭嚇死人的那種。
「丈母!」王老二憨傻一笑,「可是要殺人?」
張氏,「……」
「老夫出去看看。」
老二遲早把這家子弄瘋……老賊摸了出去。
晚些回來。
「宮中有人叛亂,大長公主回來了。」
……
「你把鉛弄在銅器中,銅罐子每日熬煮食物,那些鉛毒就散在食物中。銅碗,銅杯子,只要吃東西,鉛毒就無所不在。」
王舉擺擺手,幾個內侍挑著擔子過來,里面裝著的全是銅器。
「我現在就一事不明,父親對你有知遇之恩,先帝對你也不薄,陛下年幼,對你也頗為親切,為何?」
長陵問道。
自從發現了此事後,長陵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
赫連峰對赫連紅真是不錯,以女子之身執掌鷹衛,這算是破格重用。
可她回報的卻是下毒。
赫連紅神色平靜。「當初我在鷹衛為統制,孝德皇帝登基後,要更換鷹衛統領。」
和大唐的鏡台一樣,在孝德皇帝之前,每一任帝王都會在登基後更換鷹衛大統領。
「論資歷,論能力,我在鷹衛最多能排在第三。」
當時鷹衛比此刻更為強大,里面好手雲集,大才雲集。
「那時家里在准備我的婚事,我拒絕過,可正好前一任帝王駕崩,新帝登基准備更換鷹衛大統領。於是,我便裝作是隱忍成親。」
王舉想到了赫連紅新婚之夜的那件事兒。
「新婚夜,我親手殺了那個喜歡我的男人。」
赫連紅說的很是平澹,「對外,我說自己此生不想成親。」
隨後赫連紅一直保持著單身。
「陛下最喜冷酷忠心之人,不但赦免了我的死罪。更是讓我統領鷹衛。」
「為什么?」長陵問道。
「把鉛融入銅器,不論是飲酒還是喝水,或是湯羹,都頗為甜美。於是我便令人想法子送進了後宮之中。有嬪妃用了,果然喜歡。孝德皇帝一次見了便嘗了嘗,隨後,我便令人送上了銅碗銅杯……」
王舉說道:「那家做銅器的剛被老夫令人拿下,他招供便是你的指使。」
「他不知多加鉛進去為何,你拿下他作甚?無能!」赫連紅冷笑,「就這樣,我看著孝德皇帝漸漸病入膏肓,看著先帝也是如此……」
「為何?」長陵再度問道。
「我想成親,想嫁給心愛的人,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洗手作羹湯。」
赫連紅的話令眾人心中一驚。
「我有了喜歡的人啊!」赫連紅眸色溫柔,「當年我答應成親,一是為了謀取鷹衛大統領之職,二是想用那人的性命來告知那些覬覦我的人,別想著能娶了我。」
「那人是誰?」長陵問道。
赫連紅微笑,神色越發溫柔了。
「林雅!」
……
長陵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林雅!?」
頓時所有的線索都連在了一起。
「是林雅令你謀取鷹衛大統領之職。」
「不,是我自願的。」
王舉心中巨震,但一個疑問卻由此而生,「可林雅已經死了,你為何還要謀反?」
是啊!
林雅被戳骨揚灰,丟在外面喂狗了。
赫連紅溫聲道:「可謀反,改朝換代是他畢生的心願。他不在了,還有我。我為他做!」
王舉突然抬眸,「你竟然梳了已婚婦人的發髻!」
眾人這才發現,一直以來都是長發齊腰的赫連紅,今夜竟然梳了一個婦人的發髻。
赫連紅點頭。「今夜,我是以他的娘子的身份前來。可惜了。」
長陵突然問道:「那你為何不對我下手?」
長陵和赫連紅交好,若是要下手,太輕松了。
「我一生沒有孩子,可我也渴望為人母。你還小時,便喜歡跟著我,說紅姨紅姨,我何時才能長出你這般長發呀?那時的你,眼神純真的令我心顫。」赫連紅眸色溫和的看著長陵。
長陵冷笑道:「你背叛了父親,卻用不對我下毒來贖罪嗎?」
「是啊!我背叛了孝德皇帝。」赫連紅說道:「我也會迷茫,也會痛苦煎熬,午夜夢回時,想到孝德皇帝對我的信任,我也曾……」
赫連紅舉起手,長袖往下滑落,手臂上,一道道結疤的刀痕。
「每當我難以忍受內疚之情時,我便割自己一刀。」
赫連紅微笑道:「其實,我這些年一直活在痛苦煎熬中。我也想過贖罪。先帝駕崩之前,林雅曾讓我對你下手。我此生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可那一次,我拒絕了他。」
若是赫連紅當時下毒,失去了長陵的坐鎮,赫連春一旦駕崩,小皇帝絕對壓不住局面。林雅謀反……
王舉覺得嵴背發寒,後怕不已。
「那一次,我和他爆發了第一次爭吵,他動了手。」赫連紅捂著臉,微笑道,「想知曉我為何不對你動手嗎?長陵。」
長陵點頭。
「你來!」赫連紅招手。
「大長公主不可!」王舉走出來。
長陵卻緩緩走了過來。
赫連紅雙手捂在小腹前,看著長陵走來。
長陵走到她的身前,「可以說了嗎?」
赫連紅伸手,長陵沒有躲避。
那只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有些濕潤。
血腥味彌漫。
長陵低頭,看到赫連紅的小腹上插著一把短刀,鮮血不斷涌出來。
「因為,我一直把你當做是自己的孩子啊!長陵!」
……
夜色漸深,寧興城中依舊馬蹄聲不斷。
那些叛軍漸漸被壓縮在一隅,但投降的卻少。
上次林雅叛亂,事後被俘的將士一律被流放到極北之地,九死一生。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這是執政者的思路。
想想去極北之地做野人的奴隸,那還不如拼了。
箭失飛舞,昨日還在稱兄道弟的兩支軍隊在廝殺著。
叛軍盡數被殺,一騎趕來。
「大長公主令招降。」
將領回身笑道:「沒了。」
使者是內侍,看著將領臉上的血,火光中,那張臉格外猙獰。
今夜赫連紅發動了林雅最後的勢力,在城中各處生亂。
長陵率一萬大軍入城,令叛軍震驚,隨即的進剿格外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