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陳鋒先抵達洛城。
他冥冥中有個感覺,在某條自己無法抵達的時間線內,其實他不太可能在2020年5月28號離開國內前往洛城。
並且仿佛那條時間線里才是真正的現實,只可惜自己去不了。
因為每當他想找到「現實」時,他的世界就會觸發某些特別的關鍵詞,從而崩塌得稀碎,都不帶掙扎的那種。
他的世界太渺小與脆弱,某些事情他不配想。
陳鋒沒再去住梅森學院對門的星級酒店,而是直奔位於新港灘的別墅區。
價值一千萬美金的別墅豪宅,居住體驗那就是不一樣。
順帶一提,他買下的不光是單純的建築物,還有圍繞著這套占地面積0.91英畝的豪宅而服務的整個小型管家團隊,以及車庫里的一輛跑車和一輛高端商務車。
他抵達時這邊正好傍晚,日落西斜,余暉灑在泳池邊。
陳鋒很愜意的翹著二郎腿,仰躺在泳池旁。
他身邊的小桌上擺著些中式美食涼菜,廚房那邊則是管家帶著八名從一家洛城有名的中餐廳里邀請來的廚師團隊忙忙碌碌著。
陳大師再次表示,資本主義的生活可真特么的腐敗。
這別墅除了每個月要消耗掉自己接近十萬美金的維護費用之外,還得交不少稅。
再說他這頓晚餐的服務團隊,前前後後包圓得准備十二個菜,人力成本和物料成本加起來,他的一頓飯價值四千美金以上。
但他也沒辦法,畢竟胃口太大,像普通人那樣一頓兩菜一湯根本吃不飽,更何況今晚還有其他人呢。
沒過多久,鍾蕾坐著女保鏢的車來了這邊。
她走進庄園就看見了泳池邊坐著曬落日的陳鋒,走了過來,笑著調侃道:「我還真以為你不會享受生活呢。」
陳鋒攤手,「這哪能叫享受生活,吃個飽飯而已了。」
鍾蕾坐下來,端起眼前指頭大小的甜點,一邊吃一邊說道:「這么多人圍繞你一頓飯服務,還不叫享受啊?」
陳鋒不假思索道:「和三十一世紀比起來。這所謂的享受根本不叫事,任何一個普通老百姓在日常生活里都有人工智能和制造儀的幫助,想吃頓好的,等幾秒鍾就行了,要什么有什么。甚至還能讓智能機器人給你喂到嘴里。」
鍾蕾想象了一下那場景,再看看不遠處正魚貫而出端來菜品的工作人員們,倒是感慨著,「未來真好。羨慕你。」
陳鋒想了想,「如果沒有入侵者,才值得真的羨慕。」
鍾蕾突然問道,「未來的醫療水平很發達吧?」
陳鋒點頭,「是的。」
「還有絕症這一說法嗎?」
「幾乎沒有了吧。除了因為過度勞累消耗太多,提前衰老而死的,基本沒有生病死的。」
鍾蕾揉了揉鼻子,「這樣啊,真好啊……」
她語氣里有點不對勁,很是感傷的樣子。
陳鋒回憶了一下歷史書記載的她的人生履歷,倒是不覺奇怪。
鍾蕾出生的家庭條件一般,父母都是普通職工,也不是專業的音樂從業者。
她的啟蒙老師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爺爺。
她爺爺拉得一手好二胡,也會古箏和馬頭琴等多種民族樂器。
但她爺爺走得很早,在她沒滿十歲那年就因病過世。
這是鍾蕾人生里的遺憾。
幾分鍾後,菜擺滿長桌。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
鍾蕾盡量在自我克制,不打聽未來。
但兩人聊天時,她還是忍不住多問了幾嘴。
鍾蕾主要關心四件事。
自己這輩子完成《晨風》的速度有沒有變快,有沒有寫出更好的歌,兩人有沒如約結婚,婚後日子過得怎么樣。
陳鋒挑挑揀揀的說了。
他沒撒謊,「的確完成得更快了。但你其他的新作品……」
「怎么了?」
陳鋒如實說道:「新增不多,只有兩首。質量倒是沒下滑,水平和《自我燃燒》、《浴火》、《鋒芒畢露》、《夢游室女座》保持基本一致。」
鍾蕾啞然片刻,「這樣啊?那看來我也有江郎才盡的一天呢。」
「不能說你江郎才盡,我想,你大約是走進了一種困局里,所以限制了自己創作的廣度吧。」
鍾蕾眉頭微皺,「困局?」
「是的。我想……」
陳鋒正欲解釋,鍾蕾卻把手一抬,制止道:「你別說,讓我自己琢磨。」
「好吧。」
鍾蕾開始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推敲。
「我水平沒有下降,那么我本可以寫出數量差不多層次也一致的新作品,但卻沒有。」
陳鋒:「這對你的歷史地位沒什么影響,有《晨風》一首打底,穩如泰山了。」
鍾蕾搖頭,「歷史地位沒什么意思。」
又過去很久,她漸漸理順思路,分析道:「我以前寫出來的歌曲雖然風格各有區別,但其實范圍也狹窄了。主題基本都偏向通俗流行聲樂中的勵志題材。」
陳鋒點頭,「是。但你的唱法和配樂結構比較復雜,不是像別人那樣的和弦拼接。你幾乎每首歌都能創作出極具你的個人特色的和弦組合。所以在未來時,你的歌大約是屬於既流行又古典的味道。」
鍾蕾臉微紅,「這把我抬得太高了。廣義的古典音樂的定義是具有超時代的普遍性,永恆性的藝術價值和某時期內音樂藝術領域的最高業績。古典樂既要在同時代成為典范,在後代也依然具備極高指導意義和欣賞價值。這才能被稱之為古典音樂。」
陳鋒攤手,「這說的不就是你的作品嗎?」
鍾蕾臉更紅了。
雖然她早已從陳鋒口中知道了部分未來,也很清楚自己的歌的確了不起,但總還是覺得怪怪的,倍感不適。
「算了你別打岔。」
「嗯嗯。」
「就是當我完成《晨風》之後,嘗試進行再創作時,我會因為知道了未來的事情,而被責任感支配,刻意的限制了自己的創作空間,專注於寫作出更多勵志題材的東西。但我在同一類題材里已經做到了極致,這等若自我重復,所以我的產量下滑了。」
陳鋒咂摸片刻,「是的,畢竟你之前很多首歌都是同樣類型。」
「之前我能保證產量,大約是之前我搞創作時想法比較自由和隨心所欲。一條路走得累了,就立刻轉而瞄准其他方向,比如情歌。但這次我卻再沒寫過愛情題材的歌曲。我想,這與你之前已經搬了太多這題材的回來,並且你本人又對這題材表現出了明確不感冒有關。」
陳鋒尷尬的笑笑。
還真給她說准了,是這么一回事。
「然後呢,我刻意的壓制了自己在情歌上的靈感,對吧?最終導致產量銳減,連其他敘事和寫景類的作品數量也下滑了。」
陳鋒又回憶了後世史學家的分析,老實巴交的承認,「嗯。」
「你別緊張,我不怪你。這些也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並且那對我都是沒發生的事情,所以也不用追究你什么責任。」
陳鋒想了想,「我覺得吧,情歌還是要寫的。」
他這次本來就希望鍾蕾稍微多寫點情歌,趕緊趁機又簡單講了講上條時間線里三十一世紀奇葩的婚配觀。
鍾蕾琢磨里面的味道:「這樣的結合效率雖然高,但人與人之間失去了互相的依賴性,在面對絕境時更容易放棄?」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