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丟丟在書院里一定會受氣,因為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出身,十一歲的孩子每天要承受多少冷言冷語?如果再讓人知道了他有一個如此落魄的師父,他會更被人看不起。
哭一陣就好了,他哭一陣就好了。
老道人走路的時候,低著頭看到了自己身上那殘破不全的衣服,心里第一次有了怨恨。
賊老天,我不曾虧心,日行一善,為什么還換不來一個體面?
他想要的體面,僅僅是一身干凈的還算過得去的衣服。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老道人實在撐不住了,一屁股坐下來,靠在牆上老淚縱橫,遠處依然能聽到李丟丟已經沙啞的哭聲,老道人咧開嘴哭,無聲的哭。
啪嗒一聲,有什么東西掉在老道人面前,他下意識的看了看,路人扔在他面前一個銅錢,他搖頭:「我不是花子,我不乞討。」
「呵呵。」
那路人看了他一眼:「愛要不要,嫌少?」
老道人撿起來那個銅錢想還回去,可是那人已經走遠,一邊走還一邊罵罵咧咧,他可能覺得自己行善卻惹了一肚子氣不值得。
老道人把那一枚銅錢放回地上,扶著牆站起來,不能這樣坐下去了,萬一被李丟丟看到了自己就前功盡棄,他來只是想再看孩子一眼。
扶著牆往前走,就在這時候他面前出現了一個人。
「別給他斷了生路。」
有人在他面前說話。
老道人抬起頭看了看,一眼就認出來正是那車里的先生,李丟丟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他一直偷偷看著,也看到了那個先生是什么模樣。
丟丟兒穿著漂漂亮亮的院服可真好看,坐在馬車里的樣子可真神氣,那才是他應該有的人生。
燕青之看著老道人,歷來都是心性沉穩的他此時此刻卻難受的想要嘶吼。
「他會斷了生念。」
燕青之又說了一句。
「我......」
老道人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搖頭道:「我這個樣子不能見他,與其糾纏他無心讀書,不如狠一些......先生,還請你讓開路吧。」
「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燕青之一字一句的說道:「在書院里,我給他氣受,是想鍛煉他的心性,我罵他是窮人,是想錘煉他的耐性,從我這受的多一些,以後回到大課去上學再面對別人的欺辱,他就更能沉得住氣。」
「我不許他和出身高貴的人多走動,是不想讓他成為一個馬仔,一個別人的跟班,他骨子里有傲氣,不能眼饞別人的施舍而讓這傲氣變成奴性。」
「我不許他這樣不許他那樣,是因為我知道他進書院不容易,四頁書院三十六年來沒有一個他這樣的學生。」
燕青之道:「所以我敬重你,但現在有些看不起你,我做的不是斷他生路,而你現在做的才是。」
老道人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你是最了解李叱的人,如果連情分他都丟了,他還活著有什么意義?你讓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生出求死之心來,你真的是對他好?我對別的學生一直說你們讀書不是為任何人讀書,而是為自己讀書,可是對他我說不出這句話,他是在為你讀書。」
燕青之搖了搖頭,轉身走了:「你自己考慮吧。」
老道人看著燕青之遠去的背影,最終還是選擇離開。
就在這時候他背後傳來一聲沙啞的呼喊。
「師父!」
老道人的肩膀猛地一顫,他想回頭,可是不敢。
李丟丟狂奔而來,手里的東西全都扔了,飛奔到老道人身後一把抱住,抱的那么緊那么緊。
「不要,別臟了你的院服!」
老道人連忙轉身想推開李丟丟,李丟丟卻怎么可能松手,就這樣抱著老道人的腰好久好久,然後李丟丟忽然一口咬在老道人的胳膊上,很使勁。
老人淚流滿面。
「師父......」
「師父在呢。」
「師父你是不是想跑。」
「沒......師父是忘了換衣服,師父現在裝窮騙人呢。」
「你只會騙我。」
李丟丟把鼻涕和眼淚在師父衣服上蹭了蹭,然後笑起來:「師父,你吃過餃子嗎?膚白貌美的餃子。」
老道人:「啊?」
遠處的牆頭上,坐在那看著這邊的夏侯琢本來鼻子酸酸的,聽到這句話後噗的一聲噴了。
什么破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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