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尖的人喊了一聲。
正在彎腰割麥的高希寧抬立刻站直了身子,她看向官道那邊,浩浩盪盪的騎兵隊伍歸來,還帶回來無數的牛羊。
「啊吼吼吼~」
高希寧喊起來,一邊揮手一邊往管道那邊跑。
天空上,盤旋著的狗子發出一聲一聲啼鳴,那聲音如此的清脆悅耳,連它的叫聲中都透著一股喜悅。
在另外一邊,好像一座肉山似的神雕哼哼唧唧的也跑向李叱,那肥碩的大屁股扭起來格外的奪目。
李叱跳下戰馬迎著高希寧跑,兩個人跑到一塊,看著高希寧那臟兮兮的小臉,李叱一陣陣心疼。
她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可是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手拿鐮刀在田里干活的人,而她還只是個小姑娘呢。
「累了吧。」
李叱問。
他抬起手想幫高希寧擦擦汗,可是一抬手,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很臟。
他這一停頓,高希寧哼了一聲,伸手抓住李叱的手,拿起來在她自己臉上來回抹了抹。
這一下,那張小臉啊,看起來就好像花狸貓似的了,橫七豎八的泥道道。
李叱看著她傻笑,她看著李叱傻笑。
「走,去收糧。」
高希寧拉著李叱往麥田里走,一邊走一邊說道:「爺爺都來田里了,他說看著這些麥子,就好像看到很多很多的學生已經學成一樣的開心。」
「啊?」
李叱聽到這句話吃了一驚。
高院長居然下田來了?!
在中原,讀書人若是下田干活是會被人看不起的,讀書人好像就天生應該四體不勤才合理。
尤其是高院長這樣的當世大儒,居然能如此放下身份,這其實已經堪稱奇跡。
李叱跟著高希寧往前走,離著還遠就看到兩個戴著草帽的老頭,正在那捆綁麥稈。
長眉道人手把手的教高院長怎么干活,還一臉欣慰的說道:「想不到你這老頭兒,干農活居然也是一把好手。」
高院長得意道:「只要我認真想學的事情,哪有什么能難倒我的?」
長眉道人撇嘴:「生孩子了解一下?」
高院長一怔,然後罵道:「為老不尊!老不正經!呸!」
長眉道人搖頭道:「你這樣語氣就不對,你嫌棄人,光說話,語氣再重意思也差點,來,你跟我學......呵,啐!」
高院長:「呵,啐!」
然後倆老頭就一起哈哈哈的大笑起來,一個說你這跟放屁的聲音一樣,另一個說你這非但像是放屁,還崩屎了呢。
哪里像是什么飽學大儒說的話......
正鬧著呢,看到李叱和高希寧跑過來了,這倆老頭臉都紅了一下,咳嗽了幾聲,都覺得此時應該假裝正經起來。
「你看。」
高院長手指著麥田,還調整了一下語氣,用飽滿的感情說道:「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長眉道人深沉的點了點頭,靈感一現,又接了兩句:「剝開如玉粒,不剝若金芒。」
李叱笑著又接了兩句:「遠聽屎尿屁,近聽贊農忙。」
倆老頭同時找自己的拐棍,李叱立刻就往後躲了躲。
「總算是熬過來了。」
高院長笑道:「收完了夏糧,再種秋糧,等到再把秋糧收了之後,莫說今年,明年的日子也能過得去了。」
李叱點了點頭,剛要說什么,看到遠處有歸來的斥候,在官道上飛騎而至,身後一片塵煙。
李叱怕是有什么緊急軍情,連忙迎了過去,那斥候風塵仆仆,看起來好像從土堆里剛爬出來一樣,可想而知已經趕路許久。
見到李叱,斥候俯身道:「大當家,剛剛打探到一個好消息!」
李叱笑問道:「是什么好消息,你如此火急火燎的趕回來報信。」
斥候道:「羅耿死了。」
李叱聽到這四個字一怔。
他看向那斥候,眼神里有些不敢相信。
斥候重重的點頭道:「確實是死了......我趕回來的時候,幽州城里已經全是白衣,幽州軍全都披麻戴孝。」
斥候的話剛剛說完,官道上又有人飛馳而來,那人下馬似乎是詢問了一下李叱何在,有人朝著這邊指了指,那人立刻就趕了過來。
等到近前,那人俯身一拜道:「大當家,我是幽州沈醫堂的人,趕來給你送信......羅耿死了。」
李叱站在那,一時之間有些呆了。
沈醫堂來報信的人繼續說道:「羅耿自冀州歸來後,便一病不起,日日咳血,救治了很久卻不見起色,前些日子本說是稍有好轉,可是冀州節度使潘諾派人給羅耿送去一件禮物,據說是一套女裙,羅耿氣的吐血昏倒,救了兩天也沒能救回來。」
李叱聽完後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問:「幽州軍可有何動向?」
那兩個報信的人同時搖了搖頭。
李叱卻知道,羅境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這樣的大仇,以羅境性格,焉能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