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世元宮,東書房。
「去給王叔燒水!」
皇帝吩咐內侍:「為王叔洗去一身征塵。」
武親王剛要拜謝,皇帝卻拉著他的手走到一邊坐下來:「王叔辛苦,先坐下來說話。」
他一擺手,甄小刀立刻就反應過來,轉身出去吩咐朝臣可以散去,陛下要和武親王多聊會兒。
東書房里只剩下了幾個人,包括李尚和黃維安等人,他們都是皇帝啟用的新人,如今大楚朝廷里的柱石。
「陛下。」
見朝臣大多退去,武親王再次起身要叩首請罪,皇帝卻嘆了口氣:「王叔,你在這樣,朕心里會很疼。」
武親王只好作罷,一時之間,場面就顯得尷尬起來。
李尚站在一側,不敢正眼去看,時不時的掃一眼那年邁的武神,心中生出一種戚戚之感。
他在崇文院求學的時候,武親王曾經多次到崇文院授課,那時候的武親王,看起來真的是仿若站在雲端的天神。
哪怕那時候大楚也已經到處都有叛亂,可那時候也沒有人覺得大楚會那么快就不行了。
此時李尚甚至從這位老武神的身上,聞到了一種腐朽的味道,這讓他更加的擔憂。
這樣一位老人,還能扛著大楚走多久?
所以他又不得不想到了尉遲光明,他想不明白為什么大哥要叛逃。
陛下對大哥是那么的在乎,那么的重視,他看得出來陛下是真的把尉遲光明視為武親王的接班人。
也許在武藝上,尉遲光明和武親王差距還大,但是在領兵的才能練兵的技巧上,尉遲光明已經不遜色多少。
只要給尉遲光明一點時間,成為大楚的新一代武神絕
對不是問題。
越想,他心里越難受。
皇帝對武親王說,不用避諱李尚他們,戰局到底如何,請武親王明言。
於是,武親王就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每一個聽者的臉色都越來越沉重,烏雲壓頂一樣。
李尚他們一直陪著武親王到深夜,皇帝在期間甚至要親自為武親王搓背,武親王自然不敢應允,但陛下的態度已經表達的格外清楚,那就是不管怎么樣,武親王依然是大楚第一重臣,無人可及。
深夜的時候,李尚乘坐馬車回到自己家里,下了車回望皇宮方向,也不知道想了些,愣神了好一會兒。
進門之後就忍不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卻吐不出一身的疲憊和滿心的陰郁。
「大人。」
管事連忙上前:「有大人的一位老友,在書房已經等大人半夜了。」
「老友?」
李尚的眉頭皺起來:「何來的老友?」
管事道:「說是大人當初在崇文院的同窗,早早離開京城,今日才會特來拜訪的。」
李尚在心里松了口氣,他如今貴為當朝文官第一人,雖然沒有宰相之職,已有宰相之權,所以往日那些有關系沒關系的,每日都會有來扯關系的。
若真的是曾經的同窗,聽聞他此時已經別陛下重用,所以過來討個前程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他吩咐人去泡茶,一進書房的門臉色就大變。
「你......你!」
兩個你字,第一個是驚喜,第二個是憤怒。
在看到歸元術的那一瞬間,他的第一反應是我兄弟居然沒死,第二反應是這應該就是大哥叛逃的罪魁禍首!
「別急著喊人抓我。」
歸元術指了指對面:「就算是要抓我也不差這一會兒,你我之間的情分,難道都沒有坐下來聊一會兒的必要了嗎?」
李尚臉色變幻不停,沉默片刻後回身吩咐:「沒有我的話誰也不准靠近書房,都離遠一些。」
隨從們立刻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李尚把房門關好,走到歸元術對面坐下來:「我只希望你要和我說的,沒有一句廢話。」
歸元術問:「那你猜猜看,你這府里,有多少人是皇帝派來盯著你的。」
李尚皺眉:「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被你騙了,但你騙不了我,如果你來只是慫恿我也做一個叛徒,那你干脆不要說下去了。」
歸元術就知道會是這樣,五兄弟之中李尚的性格最為堅定。
他取出尉遲光明的親筆信和信物遞過去:「大哥讓我給你的,你看過就明白了。」
李尚伸手接過來,沉默片刻,直接把那封親筆信扔進了茶爐里,看都沒有看一眼。
那件信物,他卻揣進懷里。
「不用看,我也不需要你們的理由,哪怕再合理。」
李尚起身:「我生為楚人,現為楚臣,我父親教會我的第一個字不是我的姓也不是我的名,而是楚。」
歸元術嗯了一聲:「以前你說過。」
李尚:「你還記得以前?」
歸元術沒有回答。
李尚走到門口,把門拉開:「你走吧,這是我最大限度的瀆職枉法,以後若有機會,我會到陛下面前請罪。」
歸元術起身,居然真的沒有再說什么就走了。
李尚看著歸元術的背影,片刻後朝著背影喊了一句:「那件信物,我會在戰場歸還給大哥。」
歸元術舉起手晃了晃,意思可能是知道了,也可能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