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夠了形成沖鋒陣列的人數,各營的將軍們就開始呼喊著催促進攻。
濕漉漉的人群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前沖,他們其實都知道,第一批沖上岸的人,可能一個都活不下來。
然而這就是戰爭,這就是士兵的命運。
他們會用自己的死,來為後續的隊伍擴大占領的區域,如此就能讓更多的隊伍集結起來,組成更大規模的進攻。
當天命軍以散亂陣型往前沖鋒開始,夏侯琢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來。
「吹角!」
夏侯琢一聲令下,那年輕的號手隨即把號角吹響。
嗡的一聲!
錯落擺放著的兩排弩車同時發威,一大片黑影與地面平行著疾飛出去。
那種場面,若非親眼所見,無法理解其壯觀,無法理解其威力。
許多人小時候都玩過,拿著一根竹竿或者是木棍,跳進草叢中,或者是油菜花田里,一陣橫掃,那些野草被齊刷刷的攔腰斬斷。
有這樣的經歷,大概能想象出來一二分此時戰場上的畫面。
腦海里可以想象一下,把被齊刷刷攔腰斬斷的草或者是油菜花,替換成人就行了。
齊刷刷的倒地。
那與地面平行著飛來的重弩,是無情的收割者。
所過之處,整個覆蓋范圍,沒有一個人還站著,
倒在沙地上的屍體,沒有一具稱得上完整。
這就是讓李叱痴迷的力量。
站在那,看著這一幕,李叱的內心之中格外的自豪。
把自己的士兵兄弟們武裝到牙齒,在近身接觸之前就對敵軍造成大規模的殺傷,這是李叱一直都在追求的目標。
他甚至想過,在未來,一定會出現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覆蓋打擊武器。
大楚府兵戰斗力的強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器裝備的先進。
可大楚府兵的武器裝備那最多叫標配,而寧軍的武器裝備叫頂配。
這個世間可以裝備上的武器和護具,寧軍都有。
李叱就像是一個一門心思只想搞錢的老父親,把自己搞來的錢,全都換成了自己一群兒子們身上無敵的裝備。
李叱沒有一息時間覺得自己不窮的,以前他和師父流浪的時候,口袋里能有一些碎銀子都算是暴富。
現在,口袋里有個幾百萬兩銀子,李叱都覺得窮的受不了,因為他想造的東西太多,欲望太大。
昨夜里,他和夏侯琢在岸邊架起火堆烤饅頭吃,可是李叱的那群兒子們吃的比他倆可要好。
摳門在自己身上的李叱,對比著的就是他在寧軍士兵們身上的付出。
一個窮苦小子出身的家伙,卻打造出了這個世上最昂貴的軍隊。
一輪排-射之後,天命軍的膽氣就破了半數。
後邊的人,已經在猶豫,不敢再往前攻,他們眼前看到的不是死亡,是全部死亡。
然而這是戰爭,這不是兒戲,催命的號角聲告訴他們,不進也是死。
這種威力的弩車,天命軍士兵沖鋒的時候,手持的步兵盾根本沒有多大作用。
聊勝於無。
「陣型再散開一些。」
已經駕乘小船到了北岸的裴芳倫,嘶啞著呼喊。
隨著他將長刀往北邊一指,天命軍的第二次沖鋒上來了。
嗡!
寧軍的弩車第二輪齊射也來了。
如剛才一模一樣,如此密度的重型弩箭飛過去的地方,就是一片空白。
站著的人群變成了倒地的死屍,沙地上已經鋪了一層。
夏侯琢和唐匹敵之前應戰的時候選擇差不多,放給敵人一片區域,其一是為了讓寧軍武器裝備上的優勢發揮出來,其二則是因為沙地柔軟,敵軍沖鋒的速度顯然會降低。
在最合適的地方,對敵人造成最大限度的屠殺,這是戰爭的真諦。
許多人會吹噓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可那不是戰爭的全部,甚至連一小部分都算不上,戰爭的百分之八十,是殺戮。
死亡,死亡,還是死亡。
重弩造成的傷口能讓人頭皮發麻,運氣不好的士兵被兩支重弩擊中,身體都會被打裂開。
裴芳倫知道此時不能有絲毫的心軟,必須一鼓作氣沖上去形成近身戰的局面,那樣天命軍才能有勝算。
後續的士兵還在登陸,可是他的浮橋一直都延伸不過來,兵力輸送就難以為繼。
那個叫夏侯琢的年輕人,把所有的優勢都發揮到了極致,也把所有的計算,都算計到了極致。
相對於唐匹敵領兵的驚,奇,詭,而又大氣磅礴,夏侯琢領兵就一個字。
穩!
而這一個字,就讓天命軍體會到了什么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