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只是看著皇帝,眼睛里有和老皇帝看他時候一樣的溺愛。
然後他看到甄小刀的影子出現了,穿著一身嶄新的衣服,走到劉崇信身邊站好。
兩個太監,同時俯身朝著皇帝拜了拜,然後轉身走了,像是踏著空氣走的,逐漸消失不見。
又一天後。
皇帝下旨,將所有被看押起來的叛軍全部處死,一個不留。
這世元宮里那夜血流成河,今天大興城里的空地上也是血流成河。
三萬多天命軍士兵,全部被殺。
夜里,皇帝躺在床上,從那天開始他還沒有離開過床榻,他不想動,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陛下。」
袁英壓低聲音說道:「陛下,御醫剛才來過,陛下睡著,所以沒敢打擾,他說等陛下醒了,讓奴婢告訴陛下,皇子安好。」
皇帝的臉色猛的一變,眼睛里重新出現了一點點光彩,雖然那光彩只是一閃即逝。
「朕的兒子么?」
皇帝自言自語:「叫楊定安,是啊......皇後說的,兒子要叫楊定安。」
他努力的側頭看向袁英:「小刀,讓御醫把孩子抱過來,給朕看......」
皇帝看著袁英那張臉,停頓片刻,又把視線從袁英臉上挪開。
他看著屋頂道:「算了,讓他歇著吧,應該也受了些驚嚇,讓宮里的人好生照看著。」
袁英連忙答應了,起身出門。
出了東書房,袁英就忍不住重重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那東書房里的氣氛,真的是太難受了。
壓著,堵著,讓人覺得有一口氣上不來,恨不得抬起手捶打自己胸口。
他站在門口看向遠處,月色很亮,宮里很安靜,他深呼吸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聞到了些血腥味,把他嚇了一跳。
好像在那白色的月光下,看
到了無數殘缺的士兵,他們只是白色的影子,漠然的走過。
他們注視著東書房這邊,一直看著,一直看著......
袁英嚇得幾乎喊出來,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來一層汗珠,可是再看時,大殿前邊的空地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大概一個多月後,從大興城派去報信的人終於找到了在芒碭山的武親王大軍。
武親王坐在那聽信使把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看起來沒有什么情緒上的波動。
眾將全都看著他,每個人的眼神里都是擔憂。
良久之後,武親王緩緩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再回去復命,告知陛下,我會盡快趕回都城。」
那信使連忙應了一聲,彎著腰退出大帳。
武親王扶著自己膝蓋起身,往前邁了一步,還沒有開口說話,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眾將大驚失色,紛紛上前。
與此同時,京州寧軍大營。
唐匹敵正在沙盤前推演戰事,有信使從外邊進來,俯身道:「大將軍,羅將軍派我前來送信。」
唐匹敵伸手把信要過來,看完了之後點了點頭:「下去休息吧,不用急著回去。」
信使離開後,唐匹敵把信遞給程無節:「關亭候試探著攻了一下蘇州,羅境嚴守不出,關亭候沒敢真的打,已經退走了。」
程無節道:「還是大將軍那幾句恭維管用了,不然依著羅將軍性子,不出去打才怪呢。」
唐匹敵笑了笑。
羅境這個人啊,你就誇他,鼓勵他,說他行,他反而會沉穩下來不飄。
你越是說他不行,他就越是要證明自己行,往往在這種時候,他就會做錯判斷。
關亭候自然知道羅境威名,不敢打也是常理之中,況且,關亭候還要留著兵力去攻打大興城呢。
他和那個雍州來的韓飛豹,到底誰是被選中的人,也許此時尚無定論。
所以關亭候一定會保存實力,還要准備著和韓飛豹殺一場,也許在那兩個人看來,彼此才是最後的對手。
程無節道:「如此算來的話,高真也快到了。」
唐匹敵嗯了一聲:「老程,你明日就啟程吧,在這......」
他用木棍在沙盤中點了點:「這里,芒碭山往南不到一百里的潘興河河口列陣,到了之後就沿河修建工事,鑄造土牆,架起拋石車。」
他看向程無節:「若是武親王大軍退往大興城方向,你只守不攻,借助河道,阻攔武親王回軍。」
程無節應了一聲:「是!」
剛要出門,就看到兩名士兵攙扶著一個風塵仆仆的傳令兵過來,那傳令兵顯然是累壞了,自己走路都沒法走。
「大興城中的人,送來急報。」
那信使喊了一聲,嗓音沙啞。
唐匹敵接過書信,讓手下人去請醫官來,給那送信的兄弟看看。
看過書信後,唐匹敵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我料到了大興城里必出叛亂,卻沒有料到會這般慘烈......」
唐匹敵看向程無節道:「你去准備一下吧,傳令全軍,我親自去潘興河。」
程無節連忙問道:「大將軍,這是怎么了?」
唐匹敵道:「大興城里出了那么大事,連皇後都死了,武親王聞訊必會心急如焚,他傾力之下,你擋不住他。」
說著話,唐匹敵已經邁步出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