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安王爺和王府的幾個侍衛就在外面……
冷月從里到外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到景翊身上,景翊的官服是紅色的,給景翊穿完衣服,冷月的臉也是紅色的了。
她把不省人事的景翊抱出門去的時候,安王爺蕭瑾瑜正端坐在一旁,看著幾個安王府的侍衛在院里的一棵棗樹下吭哧吭哧地刨坑。
據碧霄說,那些從死者肚子里挖出來的臟東西都被她埋在院里的這棵樹下了,取義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從新開始。
冷月覺得碧霄這話多半不是胡謅的,但蕭瑾瑜是個萬事求實證的人,不親眼看見的,說出朵兒花來也沒用。
所以,即使冷月已跟他描述了景翊的現狀,當冷月真把景翊抱出來的時候,看到斜陽中那顆閃著金光的腦袋,蕭瑾瑜還是狠愣了一下。
這大概是景翊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了。
「他,」蕭瑾瑜目不轉睛地盯著景翊的腦袋看了片刻,才微微蹙眉,輕聲道,「還沒醒?」
景翊手腳松垂,頭頸自然後仰,眼輕合,唇微啟,顯然是沒醒,所以冷月踏踏實實地應了一聲,「沒有。」
蕭瑾瑜眉頭皺得更緊了些,「那剛才在里面的喘粗氣的是誰?」
冷月一噎,頷首硬著頭皮道,「我……」
「哦……」蕭瑾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辛苦你了。」
「謝王爺……」
「等他醒了,你倆到王府里來一趟。」
「是。」
景翊再醒過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還是一干二凈的,不同的是他已躺在了自己的卧房里,站在床邊拿熱毛巾在他身上擦拭的也不是碧霄,而是他自己的媳婦了。
不知為什么,景翊覺得冷月擦在他身上的手勁兒還沒有碧霄的大,溫柔舒適得讓他很想再睡過去。
夜幕已落,屋里一燈如豆,景翊覺得,除了腦袋依舊涼颼颼輕飄飄的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美好。
昨晚服下冷月遞來的那碗混有醉紅塵的蜂蜜糖水時,他都沒敢奢望自己還能活著看到今晚的燭光。
如今不但能看到燭光,還能看到燭光下輕蹙眉頭滿目心疼的媳婦,就連龜孫子那「喀拉喀拉」的撓盆聲也覺得悅耳如天籟了。
冷月覺察到景翊氣息的變化,轉頭看了他一眼,微笑,「醒了?」
「唔……」
景翊想,如此氛圍,如果他現在死皮賴臉要冷月吻他一下,冷月應該是會答應的吧。
事實證明,景翊還是想多了。
他還沒開口,冷月已褪盡了所有肉眼可見的心疼之色,公事公辦地道,「醒了就好,這案子我還有件事要問你。」
景翊默嘆,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早知道醒來干嘛……
冷月的話音雖是公事公辦的調調,手上卻溫柔不變,仔細地擦上景翊肌骨均勻的手臂,「我問你,靖王奉旨娶京兆尹千金這事兒是不是你隨口胡謅的?」
景翊搖頭。
「那王爺怎么不知道?」
「因為聖旨還沒下呢。」
冷月臉一黑,手一滯,差點兒把景翊的胳膊掰脫臼。
景翊慘嚎了一聲,一口氣說到底,「就是京兆尹托太子爺給他閨女牽線太子爺就找上靖王了靖王同意了皇上也同意了就是聖旨還沒下呢疼!」
「知道了,嚎什么嚎……」
被冷月輕輕揉著生疼的胳膊,景翊緩了口氣,微蹙眉頭,低聲問道,「靖王真的已經死了?」
「不然呢?」冷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沒心沒肺還能活蹦亂跳的。」
景翊使勁兒往上挺了挺胸,一臉誠懇地望著冷月,「我的心肝肺肚全在里面呢,不信你摸摸……」
冷月忍了忍,沒忍住,一巴掌把景翊費力挺起來的胸脯拍了回去。
「有心有肺的會去對碧霄那種……那種女人好啊!」
「不是……」景翊臉上哭笑不得,心里卻總算是踏實了,底氣十足地道, 「我只是幫她推過一回車。」
冷月一怔,「推什么車?」
「我有一回在外面辦事,回得晚了,正好看她一個人推著拉夜香的板車往回走,看她推得挺費勁兒的就幫了她一段路,好早以前的事兒了,要不是你提起碧霄這名字,我都沒想起來她是誰……」
景翊向來待人和善,不光是待人,待貓貓狗狗花花草草也極盡溫柔。
這一點冷月比誰都清楚。
見冷月臉色微緩,景翊忙把話題往一邊兒岔,「她拋屍,是不是就用的這拉夜香的板車啊?」
冷月不大情願地「嗯」了一聲,還是一邊擦拭著景翊修長白凈卻使不出力氣的手指,一邊答道,「她是把人放在板車上,用糞桶擋著,三更半夜的也沒人看見。」
「她一個弱女子,怎么能把一個男人搬上板車再搬下來啊?」
「她以前沒有那么大力氣,常常搬抬糞桶的話力氣也就練出來了……」冷月輕輕放下景翊的手,聲音里帶著點兒難以覺察的酸味,「我的力氣也是從拎水桶開始練起來的。」
「那……你現在能拎幾桶?」
「現在該問我能拎幾缸了。」
「……」
景翊突然覺得,在冷月的人生里,他好像已經錯過了很多東西。
冷月把毛巾浸到水盆里洗了兩把,拿出來擰干,又抬起景翊的另一條胳膊。
「碧霄是這么回事,那馮絲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小景子:輝煌人生,從頭開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