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握緊電話。

面無表情。

「哇哈哈哈哈哈……」

「這到底是什么鬼葯？」伊凜聽著電話另一頭那肆無忌憚的笑聲，忍住了掛電話的沖動。

「嘻嘻嘻……」笑了半天，莫莉總算是緩過氣來，這才說道：「其實這種葯物本質上是一種最新型的鎮靜葯，能夠抑制腦電波的活動，不過我無意中發現這種葯物在服用之後，會導致精神屬性下降，所以就稍微改良了一下……」

「把面膜還給我。」

「咦？生氣了？」

莫莉下意識地摸了摸滑溜溜的臉蛋，語氣弱了幾分。

伊凜想了想，雖然這件事莫莉帶有惡作劇的成分，但總歸是糊弄了過去。

敏捷屬性三年內提升到3.9，也能用勤奮解釋過去。

但精神屬性若是被測出是6.4的話……伊凜不用推測也能猜到，接下來在青城的日子絕對是不得安寧。

算了。

伊凜回想起教室里發生的「趣事」，也是不禁啞然失笑。

笑不出來。

沒想到最後在假裝「普通人」的日子里，還在青城高中留下了一個傳說。

【震驚！某班學生腦袋被門縫夾了之後導致精神屬性大幅度下降！究竟真相如何？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據說在伊凜復測結果出了之後，在校園論壇里，這個帖子熱度居高不下。

「對了。」

伊凜沒打算在莫莉的「腦癱片」惡作劇上繼續糾纏下去，語氣微變：「你那個調查隊……大概什么時候出發？」

莫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嗯……呃……應該是八月中旬吧，干嘛？你有其他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伊凜呵呵一笑，語氣平靜：「我可能要離開青城兩天，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隨便離開酒店，有其他外勤人員在的時候，也比較安全。而且因為蕭家的後續，趙玉龍應該暫時還沒走，萬一有什么事……」

「安啦，還能有什么事？」莫莉不耐煩地打斷了伊凜的話：「你走就走唄，本小姐忙著呢，你以為我像你這樣天天到處跑？」

對於莫莉口中所說「正在忙」的事，伊凜也沒有多問。

又隨口叮囑幾句後，便掛斷了電話。

「中旬嗎……」

伊凜沒有放下手機。

陷入沉思。

正常來說，使徒每一次進入「里世界」試煉的間隔，大約是一個月左右。

伊凜剛從塔里出來，距離下一次試煉，時間也很充足。

想了想，伊凜又撥打了另外一個號碼。

「院長，嗯嗯，是我，伊凜……好久不見。對，最近有點忙……呵呵，你懂的，高三了嘛。明天方便嗎？」

……

……

第二天。

天氣晴。

凌無言換上了一身潔凈休閑的衣服，默默地跟在伊凜身後。

乘坐「地網」特快專線，來到了距離青城數百公里遠的另外一個小縣城。

夷武縣。

夷武縣因為地理位置偏僻，整座縣城還維持著上個世紀末的風格，並沒有太多現代化的建築。

路上行人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有小孩赤腳奔跑在街道上嬉鬧。

在走出「地網」出口的瞬間，竟給人一種穿越回上個世紀末的錯覺來。

在2121年，或許也只有像夷武縣這種落後的縣城，還能見到這種經典的「四驅」機械結構的交通工具了。

伊凜熟門熟路地刷卡上車，與凌無言坐上了四輪公交車。

「差不多兩個月了吧。」

伊凜望著窗外快速像身後倒流的景色，陷入沉思中。

凌無言雖然沒有多問，為何伊凜會帶他來這種落後的地方。

但不知為何，他隱隱有一種預感。

這或許就是伊凜出手救他的理由。

縣城面積不大，周圍均被山峰所環繞，在夷武縣南面，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整座縣城臨河而立，恍若世外桃源。

遠遠望去，其中一座山上，有一個凹陷的大坑。

據說是「星隕夜」中，被衛星殘骸沖擊，所留下來的地貌。

縣城面積不大。

徒步的話，只需半天，便可繞縣城一圈。

還能順便購物。

可見這縣城落後到什么地步。

十分鍾後，伊凜讓凌無言下車。

走下公交車後，又步行了數百米，凌無言跟在伊凜身後，來到了一座老舊的四合院建築前。

凌無言抬起頭，建築頂端有一面紅字招牌。

「夷武縣福利院」。

「？」

凌無言內心里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他看著伊凜那平靜的側臉，至今仍想不通，為何伊凜身為一名強大的使徒，會跑來這種小地方。

「喲！瞧是誰來了！」

一個拄著拐杖的白發老人，笑呵呵地朝伊凜走來。

伊凜笑著朝院長打了招呼。

在四合院中，有許多老人在院子里活動。

有的在打游戲，有的在用vr設備做「戶外健身」，也有的在玩復古的棋類游戲，還有不少小孩，在院子里天真無暇地奔跑。

所有人見到伊凜，臉上都展露出燦爛的笑容，紛紛走上前來，與伊凜聊天。

「咦？小六，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我記得你明年就可以報名讀書了吧？」

「清叔，你這招用得不對，對面用『八神庵』放八稚女的時候，你應該這樣，這樣，這樣……你看……ko。」

「臭小子！你居然幫你清叔揍我？翅膀長硬了是哇？」

「呵呵，游戲而已，游戲而已，我這不是看清叔被你虐得挺慘嗎……」

伊凜的到來，為這個福利院注入了不一樣的生氣。

凌無言親眼目睹，伊凜就像是一個淳朴的青年，毫無違和感地融入這片其樂融融的氣氛中，竟讓凌無言心里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無法將眼前的伊凜，與他所認識的伊凜聯系在一起。

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哪一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就在此時，在院子的一個角落，凌無言注意到，有一個恬靜的女孩，戴著小巧的耳機，閉著眼睛，嘴角翹起，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那恬靜溫柔的姿態，給人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仿佛無論是誰，在見到那女孩的瞬間，內心所有的躁動，都會瞬間被平息下來。

忽然。

凌無言注意到一件事。

伊凜與福利院每一個人都說上了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惟獨卻沒有搭理獨自一人坐在角落上的安靜女孩。

這有些不同尋常。

就在伊凜與福利院的小孩歡樂玩著「舉高高」游戲時，老院長又走了過來，呵呵笑道。

「小凜啊，如果你忙的話，就不用大老遠跑過來了，這其實也挺麻煩的。」

「哪里，其實也不麻煩，我剛好昨天復測完，有空。也想起挺久沒來了，就來這邊轉轉。」

「不過也是，呵呵……你們大城市的人壓力大，特別是你，小凜啊，你年紀輕輕地，學業與鍛煉為重啊。學習健腦，練武強身，按時作息強腎，呵呵呵……」老院長啰啰嗦嗦地叮囑起來。

「……」

伊凜卻也沒有介意，也習慣了。

趁著有空，與老院長嘮嗑起來。

這副情景，若是落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或許會錯認為這是關系融洽的一對爺孫。

「對了，老院長，其實我這次來，有件事想麻煩一下。」

老院長一聽，登時就有些不樂意了，瞪了伊凜一眼：「小凜，你這就見外了不是？你這些年照顧我們大伙那么多，你的事也就是我們的事，不過老頭子我是擔心，幫不了你什么忙啊！」

伊凜微微一笑，指著身後默默不說話的凌無言，說出了來意：「我有一個朋友，他叫凌無言，前段時間出了點事故，嗓子出了問題，而且人也受了不小打擊，所以我想拜托院長您，讓他在這里住一段時間。」

老院長這才抬起頭，訝異地打量著凌無言。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凌無言的存在，但凌無言表情冷峻，渾身透著一股生人莫近的漠然，所以在伊凜沒有介紹之前，老院長也沒細問。

聽伊凜這么一說，老院長瞬間也是恍然大悟。

原來是遭受了事故，難怪死氣沉沉的。

人生路，漫漫長，誰又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一帆風順？

這點小事，老院長連忙答應下來。

凌無言那空洞冷漠的眸子中微微一動，但很快又低下頭，默然不語，仍是靜靜站在伊凜身後，恍若一道影子。

「老院長，我這次托運了不少小禮物過來，應該等我們走了之後，東西就到了，到時候您查收一下。」

「哎喲，你小子總這樣，客氣，客氣。」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對了，里面還有不少電子書，到時候你記得監督孩子們多讀讀，現在他們處於智力發育的黃金時期，多讀書，有助於開發『精神』屬性。」

老院長樂呵呵地答應下來。

又聊了一會，老院長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望向院子角落那個安靜的女孩，壓低了聲音：「你這次來也來了，不去找小依聊聊天嗎？好像你也差不多兩個月沒來了吧？我記得那孩子，上個月嘴里還叨了你幾句。」

伊凜瞳孔微微一縮，但表情卻絲毫不變，甚至還抱怨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和她不太合得來……」

但一邊說著，伊凜卻緩緩朝那個角落，走了過去。

伊凜一步一步，緩緩朝女孩走去。

很慢，很慢。

帶著一種，或許連伊凜自己也沒有發現的……小心翼翼。

在距離女孩還有大約十米時，女孩嘴角一翹，竟是取下了耳機。

然後抬起頭。

那是一雙清澈得毫無塵垢的雙眸。

純的就像是一匹畫布，黑白分明，容不下其他半點顏色。

「小凜，是你？」

女孩那細細的彎眉微蹙，語氣間竟是多了一絲疑惑。

她的視線落在伊凜身前，但卻沒有焦距。

伊凜知道的，小依她……眼睛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