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莉恩一口啃掉一只雞,撇撇嘴:「不好吃。」
李開眼角抽搐幾下,他看向渾身散發著黑霧的死亡騎士谷天晴,小心翼翼地問:「既然你不是來討吃的,特意驅使骨龍圍我的城,所為何事?」
「三件事。」
谷天晴看著轉眼吃掉了幾只烤雞的蜜莉恩,又羨慕又鄙視,他自己是有事來找,而蜜莉恩純粹是察覺到他的「死亡星」的動靜前來蹭吃的。谷天晴目光從滿地光溜的雞架子骨上移開,開始說事:
「第一,那位無名老黑最近不知受了上面什么指示,有點異動,估計你每日觀星也看出端倪了,他,正在向海亭市這個方向趕來。所經之處,瘟疫蔓延,無一生還。」
李開點頭,這件事早已在日程上,若谷天晴不來,他也會提前開防御會議,准備再一次想辦法扛下飢荒騎士的突擊。
「第二,征服騎士這一年都沉寂於他的『神殿』內,從未冒泡,我出於好奇,給他占了一卜。」
李開知道谷天晴占卜術的神奇,連忙追問。
谷天晴嘆息著取出三張牌。
李開一看,倒吸一口香噴噴的燒烤氣,只見三張塔羅牌被殘忍地切成了紙末,邊緣銳利,似是被剪刀生生剪開似地。
結論不言而喻,那邊正在搞事情。
「至於第三件事,我懷疑,和『他』有關。」
李開聞言,豁然站起,兩眼終是睜開。時隔五年,沒想到再次聽見了會長的消息。
谷天晴捋著面甲上的微卷劉海,發出空洞的笑聲:「嚯嚯嚯……我注意到,最近『它們』投在我們四個嘍啰身上的視線,變得淡薄了。一開始我以為是他們厭倦了,後來發現不是。」
「我懷疑,很有可能在這個世界之外,有某件事,將他們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一件……遠比這里的『結果』,更值得令人在意的事。除了他整出的大活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占卜呢?」李開試探著問。
「超出能力范圍。」谷天晴攤攤手:「總之,我已經提醒你了。」
蜜莉恩戀戀不舍地離開。
谷天晴翻身騎上骨龍,臨走前,他猶豫片刻,背對李開。
「說實話,這五年,我也累了。如果他再不回來,我會用我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嘩啦啦。
遮蔽天空的陰影離開。
蜜莉恩也回到了彷徨海內。
梅林臨走前,禮貌地對李開鞠躬道謝,感謝李開勻出珍貴的物資,喂飽自家主子。
他順便打包了一些,彷徨海內還有整整兩萬張嗷嗷待哺的嘴巴,等著他帶外賣回去。
果然。
正如谷天晴所說。
飢荒騎士正是朝著海亭市進軍。
站在塔頂,李開向遠處瞭望,只見凹凸不平的廢墟表面,綠油油的詭光如一片腐臭的海潮,向這邊襲來。
在腐臭的綠水上,扭曲的肢體、腐臭的生物,在綠水上行走。
據海亭市仍有數公里時,海亭市內所有戰斗人員,都自覺地戴上防毒面罩。
四位天啟騎士里,他們最討厭的就是無名老黑。
打就打唄,每次打起來都要提前放生化攻擊,特別下作。
他們至今不知道無名老黑的本名是什么,更沒興趣。
沒有開場白,沒有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人類表情麻木,被動地據守在城池內,廝殺著闖入外城要塞的一只只惡臭生物。
有的人死時,臉上沒有痛苦,反倒是一臉的解脫。
與飢荒騎士的大戰整整持續了三天。
與往常不同,往常四位天啟騎士就像是上班打卡,時不時打一下,打得差不多就跑路,目的似乎是為溫水煮青蛙般削弱人類的實力。但這次不同,無名老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打就是三天,仍沒有半點撤退的意思。
海亭市駐地廣場內,一張張擔架上躺滿傷者,擁有「治愈類」能力的「治愈師」們,因靈能值枯竭先後倒下,被抬走後又有新的「治愈師」抵上。然而這次入侵的強度遠超往常,李開漸漸地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放信號彈!」
第四天。
李開沉重地射出信號彈,搖人。
「該死!」
老黑忽然怒罵,頭頂上一個巨大的十二芒星魔術陣正在高速勾勒。
這是來自彷徨海的隔空打擊,由兩萬名「妹妹」吟唱的「聖歌」。
密密麻麻的獨眼軍團遮蔽夜空,蜜莉恩騎著戰爭機器,在「聖歌」的空中掩護下,殺向飢荒騎士。
天邊。
無邊的骨龍在懸空,遲疑,他們沒有下場。
谷天晴看著下方蜜莉恩手提漆黑的聖劍,揪著無名老黑往死里砍,並沒有插手的打算。
他很清楚,這些年「這里」之所以能維持那么久,是因為在他們雙方的刻意控制下,維持著「微妙」的平衡,谷天晴也有意去制造出這種「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他們不樂意看見,上頭也不樂意看見。
這一年上面四位主宰的注意力似乎落在他處,谷天晴憑著自己的關系,趁機查出不少爭斗的內幕。
他安靜地坐在骨龍背上,似在等待著什么。
無名老黑看似拉胯,可他的生命力卻無比頑強,仿佛這是除了「臭」之外,他唯一能夠拿出稱道的「優勢」了。蜜莉恩身為戰爭騎士,無窮無盡的魔力支撐下,她的「咖喱棒」如「平a」般隨意釋放,一劍劍地將飢荒騎士肉身毀滅,飢荒騎士轉眼又能從腐水中再生,令蜜莉恩漸漸地心生不耐。
平時打著打著飢荒騎士就會跑,如今他似是變了一個人,怎么打都打不跑,蜜莉恩准備動真格。
這時。
另一邊天,沉寂了一年不曾有所動作的「征服星」,猛地綻放出強烈的輝光。
谷天晴渾身一震,看向征服星的方向,在片刻的驚愕後,谷天晴忽而捂著面甲,發出怪異的笑聲:「嚯嚯嚯——難怪你這一年一動不動的!原來是……為了開掛呀!」
谷天晴身後的影子,在骨龍背上緩緩站起,漸漸地凝成了另一個「谷天晴」。
「陰影谷天晴」輪廓依稀像是年輕時的他,可那眼睛、嘴巴部分卻是白白的,像是三個洞,與漆黑的陰影相稱,顯得黑白分明。
「我不干了。」谷天晴如耍脾氣般將鐮刀丟在骨龍背上,仰躺在地,一副愛咋咋的姿態:「你們自己來吧。」
「『背叛』是你的本性。」陰影發出詭異的嗤笑:「我能讓你『活下去』,以全新而完美的姿態『陰影』而存活。」
谷天晴嘿嘿直笑:「本性?你錯了,『背叛』只是我復雜人性里稍微陰暗的那部分,並不是我的本性。」
「你注定與『暗影』為伍。」
……
「咔!」
夜空,如琉璃,裂開了一個點。
……
「也許是吧!」谷天晴閉上眼睛,手掌一翻,一張塔羅牌在指尖上旋轉:「但這五年,我厭倦了『暗影』,我終於察覺到自己的『本性』,原來真正的我是一個『渴望』光明的正人君子。」
陰影五官猛地一僵。
……
「咔。」
那個點兒周圍如蜘蛛網般向四周擴開裂紋,又是咔一聲,如驚雷。
……
「有時候吧,我也希望曬在太陽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其實我騙了李開,你懂的,我總喜歡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連你也不知道,我的牌裂開時,我占卜的並不是征服騎士,而是某位以『夢』之名承諾要給這里帶來『黎明』的討厭家伙。」
谷天晴疲憊地笑著,在嘴邊豎起一根食指:「噓……偉大的暗影之主喲,你聽……」
陰影谷天晴脖子一歪。
咣!
天空猛地裂開,一束藍色的流光,貫穿世界。
谷天晴眯著眼看著天空中的「破洞」。
「chime of the dawn bells~」
谷天晴愉悅地輕哼歌曲。
「這是,黎明的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