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王將(2 / 2)

「男人,女人,賭徒,金錢,欲望,墮落,生命。」

公卿老人張開了雙手,聲音從『男人』的低迷,步步攀升直至陡然生至了『生命』的最高昂之態,黑羽織猛然如大翼一般揚起,巨大的陰影投下籠罩了身前的一切,從頭到腳將他面前的林年置身於黑暗中。

林年側了側頭,直視著那張猙獰而恐怖的臉。

「...多么棒的夜晚啊!」

良久,伴隨著緩慢的呼氣、白色氤氳從能劇面具的黑色尖牙中吐出,攀至頂峰的聲腔一泄而下,讓人感覺到他的滿足、暢快和意猶未盡。

如倀鬼一般壓抑而恐怖的登場,又如戲子似得浮誇、生動的演技。

林年細細的看著這個老人——他不難猜出這是一位老人,就算不聽那滄桑如海的嘶啞腔調,光從那黑色羽織下彌漫而出的暮氣與腐朽的味道便能知道,面具下的人必然是在漫長歲月的屍山血海中掙扎爬出的『厲鬼』。

只是初見面,猛鬼眾的領袖,譽為王將,號令一切死從的幕後之人,就將數層不可穿透的屏膜籠罩在了身上,讓人難以洞穿他瘋狂之下的本質。

這種危險至極的人歲月和人生已經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可怖刀痕,用以警示著任何意圖接近他的來者,彰顯出此人有多么凶戾可怖,可他卻狡猾的戴上了公卿的面具,將自己的一切藏在了面具下的黑暗之中,就如極深海洋下的鬼魚一般,吊著明亮的燈籠吸引無知的魚苗涌進他的尖牙利齒里被吞入深不見底的喉嘴中。

「我以為猛鬼眾的將領會是一個智者。」林年說。

「沒有人喜歡與智者相談,他們就像笑不露齒的怪物,潛藏在芸芸人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張口會露出尖牙利齒變成吃人的怪物,所以他們會疏遠,會恐懼。」王將收起了雙臂,霎然轉身踱步走向了賭桌,步調沉穩每一步都如釘子一般落根下去,讓人感受到黑色羽織下隱藏的不可小覷的『重量』:「可如果你選擇當一個戲子,尖牙利齒成為了你日常的劇目,那在你縱意瘋狂擇人而噬時,你的獵物就不會逃跑,反而會對著你清晰可見的喉舌發笑。」

王將站在了女荷官的身後,他伸手撫住了她的雙臂,輕穩有力的將她請離了賭台:「聽說你想見我,林年。」

「真是惡人先告狀啊。」林年輕聲說,他落坐在了賭桌之前,整個賭場中此時再無閑雜人等,持械的黑衣男人們朝聖般垂首半跪在了賭桌周遭,呈半圓般包裹著他與王將落座的賭桌,像是修築起了血肉的祭壇,只差雙手緊握虔誠的禱告了。

沉悶、庄嚴、肅穆。

極樂館浮華的氛圍一掃而空了,金銀財帛之上王將這個老人就像劃開動脈的一汪血泉,猩紅粘稠的血液侵蝕吞沒了整座金山,放眼去滿是一片祭禮般妖冶的紅。

一切的節奏盡落在了他的手中,如不可視的線一般連接在每個人的身上,任由他牽弄擺玩。

桌上王將的視線忽然從林年身上平移向了右側,在那里,另一個年輕人雙目如火一般匯聚在他身上,那視線灼熱滾燙的像是要燒起來了,直要將公卿面具之後的老人一點一點的用牙齒撕開吞下去,與自己一同焚骨揚灰。

「良一君。」王將說:「為何不與林君一同落座,秉燭長談?」

良一猛然間動了,他沖到了賭桌前一把抓起桌上上膛的手槍,躍過賭桌一把抓住了王將的黑色羽織扯到了賭桌中央,槍口死死的頂在了公卿面具張開的尖牙利齒之中,面對面、額頂額,眼眸赤紅。

可下一刻,一把匕首也如秋水灌河一般流逝向了良一的脖頸,那是王將身側侍奉的櫻井小暮動手了,匕首藏在她的袖口中,在她落刀的瞬間,比她更快的一柄刀鋒直插而入橫在了良一的脖頸之前,刀鋒相擊一瞬綻放出灼熱的火花濺射到了王將與良一的臉頰上,兩人卻依舊注視著對方,一者含笑,一者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