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四章:烏雲的窗口(1 / 2)

聽證會上出現了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寂靜,就像連水面都是靜止的湖底,蜷縮在死寂中的人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甚至聽見了耳朵里微弱的血液流動聲,屏住呼吸,直到忘記呼吸,口鼻像是即將溺死的人一樣盡力打開。

「不要動。」林年說,為了表示警告,他送了送手上的『和泉守兼定』,燒紋的刀尖穩定地向下遞了0.4厘米,刺穿了身下這個名為『安德魯·加圖索』,實則是其他東西的男人的後腦皮下組織,潤紅的鮮血從開裂出細小口子的筋膜層無聲涌出,沿著鋒利的刀尖蔓延打濕了小片發根。

身下被控制住的男人的確也沒有掙扎,或許他一開始就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時間零』的擴開就是三個人動手的號角,極限能將時間流速拖慢到1/50的巨大領域是他的使用者最完美的一次釋放,也征兆著光是『時間零』的使用上他已經抵達了希爾伯特·讓·昂熱這個活著的傳奇的高度,在這一刻他已經站在了這個言靈的山巔的起跑線。

在50倍增幅的傳奇言靈中,路明非和帕西·加圖索都得到了赦免,在觀測到周圍一切事物開始無限延長的異狀時,他們就知道動手的信號已經打響。兩個人原本就蓄勢待發下沉蜷縮低垂的身體瞬間延展,爆撲在空中時他們的嵴椎和雙腿幾乎都是向前彎曲的,腰部肌肉高度緊張,被風壓緊的衣服上全是肌肉的線條(可能路明非的小腹部分略有丟人的弧度,但並不影響他這一瞬間的凌厲bī人。大概),幾乎是閃電一樣瞬間就將定格的安德魯摁在了地上!

在膝蓋跪壓住對方的後背後,路明非反手揚起了自己墨綠校服的後擺,抽出了後腰上一直別著的那把黑sè全金屬伯來塔,拇指撥下保險露出了待激發的危險紅點。伯來塔的彈匣在來的時候就被他壓滿了汞芯的煉金子彈,扭手把槍口頂住了身下男人嵴椎的位置。

路明非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之後,側眼看了一下身旁的帕西,這個和愷撒有著莫名相似處的意大利男人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了一把雙刃的長刀,彎曲的手柄上鑲嵌著血紅的晶石,上下兩頭都是波浪形刀刃,可以同時進行攻擊和防御。

這把武器路明非有印象,在近戰課里負責冷兵器格斗的教官列奧納多玩過這把武器,在介紹它的起源時提到過它起源於古印度,歷史大概能追朔到公元前4世紀,這種怪異兵器還有著配套的刀術叫做「khanda vidya」,特點是靈活且危險,無論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屬於是沒有三分三的人都不好練的麻煩兵器種類。

倒也不知道帕西把武器藏哪里了,明明進聽證會之前都有執行部的安保人員用金屬探測儀仔細掃描一遍,路明非是因為遲到所以巧合地錯過了安檢,走了正常程序的帕西卻是依舊把這把少說60厘米長的凶器給帶了進來!

大概這把武器最開始在帕西的構想里面對的敵人應該是格柵後的受審人,誰又曾想現在被刀尖抵住脖頸的是他身邊的tiáo查組組長。

『和泉守兼定』的刀尖輕輕落下,抵在了地上男人的後腦上,路明非和帕西抬頭才發現林年不知何時默然站在了他們兩人的身邊...就算是共享了時間零,他們居然也沒有看清林年從離開格柵到走來他們身邊的任何軌跡。

時間零解除。這幅三人鉗制一人的凶險場景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它該有的死寂。

所羅門王沒有呵斥這三人居然敢帶著武器上聽證會,因為他已經完全被驚呆了,陪審團也處於震驚的狀態,自詡和所羅門王一樣見識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們也為這幅場面給震懾到鴉雀無聲,但其實更多的原因大概是被那三雙黃金童給足了的可怕壓迫力給摁死在了椅子上說不出一句話來。

兩個『s』級,一個加圖索家族的年輕jīng英在同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壓力不比在聽證會現場直面一次純血龍類的龍威要好到哪兒去。

會議廳里幾乎超過八九成的學生都被那股壓力給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大腦略微空白。但這種狀態也只持續了不到三秒。楚子航和愷撒在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兩人的黃金童仿佛共鳴一樣也燃燒起了光芒,用了三秒的時間檢視整個聽證會的人員,確定沒有疑似潛藏的敵人後,上前數步,一左一右站在了旁聽席的兩側。

學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的背影落在了左右旁聽席上的所有人眼中,他們就像不動的厚重山峰一樣抗住了那三雙黃金童爆發出來的壓迫感,少數人後知後覺地勐地吸了口氣,劇烈地咳嗽,心跳和血壓在頃刻間過載再慢慢回落。

「封鎖現場。」楚子航和愷撒幾乎同時低聲向自己的人下了命令。

獅心會這邊狀態稍輕的蘭斯洛特一躍而起拔出了薩克森式雙刃劍,護手環上纏著古老的銘文,在神秘學的解讀中那些看似花紋的銘文是這把劍的名字:阿隆戴特。蘇茜從裙擺側摸出了一把聚乙烯制的手槍,不僅是她,零的手中也出現了同樣款式的槍械,安靜迅捷地執行自家會長的命令,快速封鎖可能成為逃逸點的窗口。

夏彌和蘇曉檣兩人一時間沒找到趁手的武器,但下意識抓緊了手里的花束退到大門的出口側守住了這最大的出口,漂亮得如花的臉蛋綳緊,雙手做格斗姿態,一人抓一手花,似乎誰敢靠近她們就會用手里的花束狠狠地抽打對方的臉。

學生會那邊諾諾也跳到了靠她那一側的窗邊守住,她倒是沒帶武器,不過路子卻格外的野,以太極的技巧發力拗斷了窗沿上裝飾用的一根金屬條當做刺槍式的武器,再順手撕碎了一邊裙擺把金屬條的尾部和右手纏繞在一起以免在戰斗的時候手滑脫手。

有了這些真正的jīng英學員們做榜樣,大部分的學生這才回過了神來,cào起了身邊一切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進入了戒備警惕——雖然聽證會中已經有敵人被制服了,但這並不代表著敵人只有這么一個,自從卡塞爾學院有過一次被入侵的過往後,所有的學生基本都被培養出了相當優秀的防御反擊戰術。

雖然學生們的反應很bàng很完美,但在高台上的所羅門王看來那是相當的碉堡了,因為從他的角度一眼掃過去,基本過半的學生都從稀奇古怪的地方摸出了武器來,這些學生大部分都是獅心會的...或者說基本上就全是獅心會的人,武器清一sè是金屬檢測儀查不出的聚乙烯材質3d打印出的暗殺用器具,從短匕到無煙槍,甚至還有人雙手拉著一顆圓滾滾的白sè手雷狀物體神sè緊張地環繞四周。

很難想象,如果聽證會真的談崩了,執行部的安保要當場壓人,這些獅心會的混小子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來...第一次卡塞爾學院內戰莫過於此吧?

不過所羅門王的擔心是多慮的,獅心會准備的這些武器里,涉及可發射可爆炸的熱武器都是裝填的弗里嘉子彈,就算是那位緊張兮兮的仁兄手里的手雷,在爆炸時也只會小范圍的釋放弗里嘉催眠粉塵,崩散的聚乙烯彈片射速甚至扎不穿空手道演示時踹碎的薄木板...但不保證會不會有倒霉蛋恰好眼珠子被挨那么一下。

現場已經完成了封鎖,旁聽席的所有學生都按部就班地動了起來,陪審團和所羅門王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也有學生會和獅心會的成員靠攏對他們進行保護,以免躥出來未知的敵人將這些對於秘黨來說都是重要骨干的老資歷們當做人質來要挾對換放人。

看了一眼場中黃金童奪目的楚子航和愷撒,意識到現在聽證會的最高話語權已經完成了轉移後,所羅門王也沒有發出任何不滿和憤怒的聲音了,他只是皺著眉頭盯住了高台下三人鉗制的那個男人。安德魯加圖索。

「為什么?」所羅門王忍不住低吼地問。

這個老人可以忍受學生們熱血上涌攜帶了武器進入聽證會,因為他們在最後一刻抽出武器是為了防御外敵,這可以被老人的公正心認可。但他絕不能忍受的是同黨明目張膽的背叛。

這聲提問是質疑,對整個秘黨的質疑。這里是卡塞爾學院的聽證會,發生在英靈殿會議廳中的聽證會。在無數前人的照片觀摩下的神聖場合下,居然會有疑似敵對的人潛入進來,並且堂而皇之地控制聽證會的發展過程!

沒有人回答所羅門王,被壓住了安德魯·加圖索面朝著旁聽席,無數道目光投向他,里面都是充滿著不可置信和憤怒的情緒。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回想起這個男人在旁聽席上說過的,做過的一切,那具有可怕誘導性的發言...就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就讓他得逞了,以最為卑鄙險惡的方式犯下令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罪惡。

「法官問你話呢,為什么,說話。」路明非用槍口頂了頂安德魯的背低聲說。

安德魯沒有說話,路明非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見到這位出自加圖索家族的優秀年輕人那身合身的昂貴淺褐sè西裝被bào力壓在地上填滿了難以修復的褶皺,那手腕上的玫瑰金腕表也在林年的鉗制下碎裂摔在了地上露出了還在運作的機芯。他在聽證會上的所有紳士風度和高傲都被踩在了地板上,但並沒有失態的驚恐或憤怒...可這並不意味著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

「『non tutte le ciambelle rieso col buco』(意大利諺語,直譯為「不是每個圓糕都有洞」,也可以譯為「不是每個甜點都能成功」。這句諺語qiángtiáo了人生充滿了不可預知的變數和不確定性)。」他遺憾地輕聲說道。

「真是...意料之外啊。」

這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有些茫然,但他很綳得住,因為現在聚光燈全打在他身上了,如果說路明非一生里牛bī閃閃的時刻做成cg紀念,那么當下的三英戰呂布的畫面必然能掛到前三位,這種時候綳不住也得綳住。

「原來你也有失算的時候。」林年輕聲說。

「我討厭變數,但變數總是存在。」男人被壓在地上無法動彈,視線只能平視前方那筆直過道盡頭大開的大門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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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年看著這個身下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專注的路明非。

他有些沉默,恍然。

他真的「抓」到這個家伙了,即使他知道這只是一具無關緊要的載體,但事實就是他真的在一個公開的場合,撕穿了那許久以來一直蒙蓋著他的yīn影和黑幕,真正地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