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章:來人啊!(1 / 2)

水滴落到了粗糙的石面上濺碎,無數瓣不規則的細小水珠砸在凹凸的石痕里快速地填平一切紋路。

就微觀的角度來看,這一滴水像是創世最初的洪水,填平了地面上一切的溝壑,狂亂的水流在充滿閾值之後依舊洶涌撞擊,發出龍一樣的吼叫,接天連地。

可就宏觀下來看,昏暗黎明前,諾頓館二樓的一處陽台上,欄桿上掛著的昨夜的一滴雨,受著重力與微風的影響,突破了張力,滴落到了陽台的地面,發出了微不足道的「嗒」的一聲。

「嗒」的一聲,水聲清脆。

林年從睡眠中醒了過來,在昏暗中睜開了眼睛。

被子和身體摩挲的細微動靜里,林年從床上坐了起來,安靜的房間里沒有光源,一切都混混沌沌的,遮光布與隔音玻璃將這個房間打造成了一個偽密閉的靜室,空氣也不甚流通,有些悶熱氣閉。

路明非之前進過林年的房間睡過一覺(他的房間偶遇裝修),一覺睡醒喝連三大杯水不夠,想隨手開個燈手都差點捅進電門了,對此他的評價是睡這里不如去睡停屍間,好歹停屍間會涼快許多。

林年在床上坐了大概十秒,伸手從枕頭邊上連接著充電線的手機拿了起來,拔掉充電接口屏幕自動亮起,屏保上自己當初和姐姐在仕蘭中學門口石碑前的合照頂上,時間從5:29跳到了5:30,白sè的懸浮鬧鈴界面跳出,在響起那首「promise(past lives)」之前就將鬧鈴關閉了。

2011年8月12日,周五,多雲轉晴。

林年把手機放在了枕頭上,扯開了涼被,qiáng烈的鐵銹氣息沖擊鼻腔,那是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如果路明非在場大概會不要命的槽一句林年經期出血量真特么海量,可有腦子的人在看見那張幾乎被稠黑血紅浸滿的床單後都不會覺得這是經量失tiáo,因為就算是血崩的孕婦都沒法從身體里擠出這么多鮮血幾乎將整張床給淹沒。

澹紅sè的蒸汽在林年坐起的上半身上徐徐升起,在昏暗中他全裸的身體上細密的劍盾形絨毛如是磁性流體受到磁極引導流水般成片地滾動,大量的血痂被劍鱗刺破剝落到了床上。整個過程持續了半分鍾。

在怪異驚悚的『自潔』過程後,林年赤裸著下了床,沒有開燈,童孔底部略微亮起微光,借著黃金童的微光,出眾的微光視覺可以無視房間中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

他繞開了茶幾、桌椅等障礙物走進了浴室,掰開了花灑的開關,大量的冷水從頭頂落下,水聲從浴室傳出充斥滿了安靜的房間。

頃刻後,花灑被關閉,只穿著牛仔褲下裝的林年赤腳走出了浴室,房間的地面鋪著大量的羊毛毯,倒也不必擔心到處都留下水痕。

他走到了床邊重新按亮手機屏幕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的芝加哥時間是凌晨5:40,他醒來時是5:30整,這代表著他昨晚睡了整整六個半小時。這算是突破了他近一年來最長的睡眠時間。

最難得的是他昨晚沒有做夢,但卻是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這六個半小時每一分每一秒的流動,那些時間就像水流一樣在他的感官中流過,在黑暗和無意識之間,他任由自己的身體從上到下被洗禮,就像小溪中的砂石被一遍又一遍沖洗感覺,只留下光滑濕潤的石壁。

他放下手機,走到了窗邊拉開了窗簾和內層的銀sè遮光布,黎明之前晝夜難分時特有的沉藍天光落進屋內。拉開了厚重的隔音窗,鼻腔內立刻就涌入了一股清新冰冷的濕潤氣息,那是黎明前卡塞爾學院中那沁人心脾的雨後濕冷。

林年看向尚且昏暗,但已有天明征兆的世界,整個學院都處在暗藍sè的帷幕里,能看見遠處樹林見的古堡中亮有幾盞燈,大概是徹夜難眠的教授或者哪些勤奮的學生還在熬夜苦讀。

他在無聲中輕輕吸氣,沒有刻意地去深呼吸,可大量的冷空氣已經隨著綿長的氣流涌入了他的肺部,他似乎在將昨晚那整場的夜雨抽進自己的肺部,被擾動的雨後的空氣也迫不及待地沖刷著他身上未完全擦干凈的水痕,隨著一同流入房間的還有學院的樹林中植物拂動,鳥雀啄羽鳴叫的大量生氣。

林年停止了換氣,伸手輕輕按住了自己的xiōng口,片刻後他大概明白了什么,沉默地撤回視線,看向了自己略微抬起到面前的右手手臂,他緩慢地翻動著手臂的內側和外側,就像在觀察什么新的東西,第一次出現在他身上的東西。

的確有什么東西變了。

林年看著自己的右手手臂上從五指、手背、小臂、大臂,蔓延到整條上肢的表面逐漸升騰起的鮮紅sè的絲帶狀氣體。比起氣體,或許用「菌絲」的形狀來形容更貼切,他們就像是某種介乎於固體與氣體之間的態勢體,飄搖,虛浮,會因為陽台外吹進的一陣風差些潰散,但又會立刻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重組。

林年在化學課上學到過,人體內的血液在受熱時會凝固,這個過程被稱為煮血,血液會變成固體狀態而不是蒸發。如果血液被加熱到高溫,可能會產生澹紅sè的煙霧或蒸汽,但這並不是血液本身蒸發的結果。

可就現在自己身上出現的症狀來看,這些鮮紅得過了頭的絲帶狀氣體,當真就像血液完美的氣態,它保存了血液的一切特性,微觀結構,但卻從剖開水袋就會傾瀉的態勢轉為了如絲如帶的煙霧。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林年手臂上那些如絲的鮮血打旋兒的滾動了起來,這一次它們沒有立刻回歸原態,而是順著那股旋勁互相纏繞扭曲在了一起,讓人想起了水中的漩渦。片刻後那旋轉的速度漸漸變慢,勻速,漩渦的結構也開始鏤空,兩個單鏈的結構之間以橫條做連接配隊,反方向的緩慢旋轉。

林年靜靜地看著眼前那如是3d投影般虛幻的血紅sè螺旋結構,bào露在冷空氣中的赤裸上半身從肩部開始漸漸也出現了紅sè的飄霧開始上升,這種症狀還在向下蔓延,從脖頸、xiōng口、腹部,任何遍布著靜脈血管與毛細血管的地方出現。

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大聲,纏繞著林年上半身的血sè絲帶們就像是「菌絲」般在這具凋塑般的身體上攀爬纏繞著,從左肩躍出虹的弧度鑽入左肩,側腹的血絲繞過右肩鑽入後背,隨著他的一呼一吸,從他的呼吸道進入肺部,與肺泡中的血液發生氣體交換,將數十倍於液態血液的氧氣吸入身體,同時將二氧化碳排出身體。

這幅可怕的場景肉眼所見的混亂到了一定程度,讓這個男孩看起來仿佛被一枚血紅sè的「繭」所纏繞了。相當詭譎與驚悚的一幕,任何人見到這一幕都要過一次san check(理智檢定),但身處事中的林年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這么好過。

現在的這種全新的感受給予了他一種全新體驗,他很清楚這看似混亂的現狀其實嚴格符合一套自成體系的規律。人生下來,器官的組成、配合就是一套規律縝密,細節jīng密的系統,而現在他身上出現的這些血sè的霧氣也有著一套遠超與人類本身系統的jīng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