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好久不見(2 / 2)

說點什么好呢,聊學校?聊不得,卡塞爾學院沒什么能聊的。

說過去,他們過去的事情?仕蘭高中的故事,那不是什么值得聊的,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不要在叨擾現在的人。

說現在,說現在的生活生活?的確,這是個好話題,同學許久沒見基本說的都是生活。路明非自己的生活說不得,那么就說陳雯雯的生活。

譬如開場白他其實都想好了,嗨,雯雯,最近學校里怎么樣?又或者說來北京這段時間適應這邊的節奏么?再不成都可以聊天氣,說北京的天氣好干啊,我一下飛機嘴chún就裂了,你帶沒帶chún膏能不能借我塗塗?

但路明非沒有問,關心的話都難以說出口,卻又按捺不住的確關心的心情。

怪異。

好的。

那么現在,暫且讓我們抽離地鐵上那尷尬與恐怖的沉默,以第三視角去見那個車廂門前,距離不超過二十厘米,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吸頻率的男孩和女孩。

我們先說路明非。

像是路明非這樣的人,我們一般都稱之為賤人,因為賤人矯情,賤人的心思總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細膩,他大抵覺得如果現在自己忽然問起女孩的生活,最近過得好不好什么的,會太過突兀了。

哪里突兀。

突兀在路明非不太想讓陳雯雯認為他很迫切地想要知道對方的境況,就像是分手已久的戀人誰都不會先去在歷史記錄上留著的「就這樣吧!」的聊天欄里輸入下一句「最近還好嗎?」會讓人覺得自己輸了。先去關心別人的人總是輸家,即使他們知道拋出這個話枝,對面會很欣喜地去接住。

所以還是曾經的那段時光足夠美好,路明非與那個蒲公英顏sè的女孩待在一起,總會有那種默契,我暗戀著你,卻也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在你我都明白互相想法時,萌生出的安靜滿懷著默契。

他很懷念那段時光,也很懷念那段時間的默契,但轉眼現在彼此陷入的尷尬的沉默,讓他努力地去想要打破,去尋找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題,來證明某些東西其實並沒有改變。

可改變了的東西就是改變了啊...這種彼此的沉默,彼此的隔閡,都是那些無處不在的改變帶來的。

或許足夠聰明的朋友,若是在路明非的身邊,會忍不住提出尖銳的問題,「路明非啊,你和陳雯雯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嗎?在蘇菲拉德披薩館前,你們握手言和,對以往那胡攪蠻纏的酸澀青春畫了句號,為什么現在莫名其妙地又矯情起來了?你總不會是想...死灰復燃吧?」

但很可惜的是,沒有人會對路明非提這個問題,也並不需要有人去提問。

因為可能路明非自己內心在地鐵於隧道狂奔的呼嘯中,已經自問過這個問題了,並且也得到了答桉了。

沒人知道答桉是什么,或者說,真正有過相似的感情經歷的人,也知道這個答桉的。

——那並非明確的一個答桉,那個答桉本身也無法為之本身提供任何的主觀能動性,它的存在就像是一扇沒有上鎖的門,你摔門藏在房間里,卻又故意地不別上門鎖,不難去想蹲坐在床腳裹著被子望著那扇門的你在等待著什么。

我知曉,我膽怯,我畏縮,我又滿懷期待。

所以路明非才會得到賤人的中肯評價,或許在大是大非上,他已經因為林年成功養成了當斷則斷的性格,但在個人的情感上,那些纏綿在臉頰上揮之不去的名叫感情的蛛網上,他從來都還是那個路明非。

這些東西並非林年能教他的,也是林年不會去教他的,是非糾葛,當斷不斷,或許就是路明非這一輩子的考驗,如是他自己的名字一樣。

林年無法去評判路明非如此矯情的對錯,我們難道真的能去評價這種優柔寡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本身的對錯么?

誰也不知道故事的結尾是什么,若是糾纏與痛苦下去,到底是多受時日的痛苦,還是苦盡甘來,柳暗花明的破鏡重圓。這也正是路明非難以從中逃脫的根本原因——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我願稱任何貫穿一個男孩或女孩青春時代的感情,讓他們日思夜想的感情都為刻骨銘心),只要開始,只有當那一抔黃土灑到棺材蓋上才算是結束。

可到頭來,說了那么多,回到路明非的身上,他真正的恐懼,或許還是擔心自己下一句開口就徹底將那扇門推開,給予雙方一個【理由】。

說完了路明非的優柔寡斷,當斷不斷,然後,我們再說陳雯雯。

「明非。」

還在思考說些什么無關緊要話題的路明非聞聲抬頭。

「你最近過得還好嗎?」陳雯雯輕聲問道。

他心跳漏了一拍,腦袋有些空,微微愣神地看向陳雯雯。

他見到那個女孩抬著那張有些不太jīng神,但依舊qiáng打著jīng神的臉蛋望著自己。

她問得很有勇氣,絕無半點裝模作樣的自然,很誠摯,那種誠摯讓路明非基於惶恐,難以穩定那qiáng裝自然的表情。

「我想聽聽你這段時間身邊發生的有趣的事情...可以告訴我嗎?」陳雯雯望著他的眼睛低聲說。

可能關於陳雯雯,從現在開始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如你所見。

地鐵中有人輕微嘆氣,很低微,清冽。

零低垂眼眸看著窗外車門前那對立者的男孩和女孩的倒影,她清麗的身影側藏在車廂的人群中,盡量地不打擾到那風吹蒲公英的心緒繚亂。

現在她不想再看了,准備收回眼神。

...可令人啼笑皆非,實際上卻又笑不出聲的是,在她准備撤回視線的時候,卻意外地在窗戶的倒影上見到了背後不遠處的路明非竟然在偷偷借用窗戶的倒影看自己。

更巧的是,零與路明非的視線,在那一瞬於玻璃上交匯了。

陳雯雯看著路明非等待著他的回答,路明非在頭腦空白時看向了地鐵車窗里的零,他愕然發現車玻璃內的零也在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從頭到尾都在關注著他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