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最後消失在夜風中。
別墅里只剩下顧瑾瑜母子,還有她,紀晗和紀雲深。
保鏢將准備好的車鑰匙,手機,和錢拿過來,交到顧瑾瑜的手上。
別墅外有小型私人飛機的引擎聲響起,落地時的風吹亂草坪和景觀植物,發出簌簌的聲音,在夜里顯得格外的清晰。
喬漫扣緊扳手,又重重的頂了一下紀晗的太陽穴,「我和她要跟著上飛機,你不許跟過來。」
「漫漫。」男人從褲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重重的吸了一口,「你知道,我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讓你放下槍……」
隔著氤氳的煙霧,他眯眸看向對面眉眼冰冷的女人,「只是,我不想用。」
「這樣啊!」
喬漫歪頭笑笑,語氣很淡很輕,「聽說奶奶最近的身體不好,如果她知道你們兄妹是深愛多年的戀人,身體不知道會不會更不好一點?」
她有她想守護的家人,他也有他想守護的家人,如果他還有一點點不舍得對她動手的念頭,她就能夠讓顧瑾瑜兩人全身而退。
紀晗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臉色蒼白,「喬漫,這就是你當初的籌碼吧?」
「好像現在也是我的籌碼!」
喬漫低低的笑,聲音愈發清軟好聽,「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他為什么愛你,卻娶了我嗎?因為……」
「喬漫。」
男人眉眼低垂,聲音已經沒有任何的溫度,「適可而止。」
兩遍適可而止,應該已經到了他的底線。
「你說。」
紀晗一雙干凈到像是被白雪覆蓋的雙眸始終盯著對面的高大的男人,話里已經帶著克制的顫抖,「喬漫,你說。」
「晗兒。」男人扔掉手中的煙頭,雙手落入口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紀晗仿佛沒有聽到,又重復了一遍,「喬漫,你說。」
「因為我知道了你們相戀的秘密,而你又剛好欠我一條命,他娶了我,幫你還債。」
紀晗閉眼,有溫熱的液體滑落,「好,我跟你走。」
喬漫隔著層層疊疊的光影看過去,一臉的無辜,「所以,紀先生,能麻煩你讓開了嗎?」
「喬漫,我會安全的送他們到緬甸,你和晗兒不能跟著。」
「嗯……」喬漫微微點頭,語調依舊漫不經心的慵懶,「可以,這件事情我們還是有的商量的,紀晗留下,我跟著走。」
「你和晗兒都留下。」
伴著他的話落,是一聲槍響,幾乎貼著紀晗的腳邊,「抱歉,紀先生,主動權現在在我的手里。」
紀雲深沒動,眼睛幾乎都沒眨一下,他說,「喬漫,你的籌碼有限,別讓我說第三遍。」
三人僵持不下,顧瑾瑜適時出聲,「喬漫,我和東風走,不會有事。」
喬漫看了一眼顧瑾瑜,似乎猶豫了兩秒鍾,說了聲好。
然後看向紀雲深,眸光深濃,「紀雲深,我只要他們平安,希望你千萬別低估一個窮途末路的女人。」
「好!」
私人飛機在夜空中升起,漸漸消失成點。
喬漫就這么舉著槍,扼制著紀晗,等待著飛機平安的降落。
男人又抽出一根煙點燃,聲音依舊是極致的慵懶,「漫漫,從林城到緬甸需要三個半小時,你打算一直這么舉著槍,和我對峙。」
「總歸多一個籌碼就是了。」
喬漫剛剛的那些氣勢其實已經到了她身體的極限,她現在整個都是眩暈的,眼前的世界都是顛倒混沌搖晃的。
「好,既然你願意。」
他沒再強求,而是雙腿坐在沙發上,和她一起等著。
時間很漫長,一分一秒都是難熬。
直到紀雲深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才打破了屋子里不斷持續的僵持氣氛。
他滑了接聽鍵,對面傳來保鏢慌里慌張的聲音,「紀紀紀先生,飛,飛機在沿海路上空發生了故障,墜海了……」
房間里很靜,靜到手機對面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
靜默,死一般的靜默。
好像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流到嘴邊,她嘗到了咸咸的味道,「所以,紀雲深,這就是你說的保證他們的安全嗎?」
她扣緊扳手,閉上眼睛,「紀雲深,從現在開始,我們一刀兩斷,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再無關系。」
腦海里閃過無數個畫面,像是洶涌襲來的潮水。
然後下一秒鍾,她就失去了意識。
……
顧瑾瑜還是死了,聽說被打撈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形了。
東風因為抓住飛機的殘骸,幸免於難。
不過活著和死了沒有什么區別。
喬漫想,東風會恨嗎?
就像她此刻坐在這個房間里,恨意深濃嗎?
外面的園林景觀燈散著幽光,和著房間的橙色光芒,冷暖交織,打在她的身上,幾乎將她整個淹沒。
她伸手打開窗戶,半個身子探出去,閉上眼睛,深呼吸。
夜風吹起她的裙擺,吹亂她的頭發,遮住了眉眼,隱在晦暗的光影里,看不到情緒。
紀雲深是凌晨兩點回來的,身上裹夾著寒意,靠近時,喬漫甚至覺得比這個夜還要冷。
他幾乎是奔過來,一把拽回她,「喬漫,你干什么?」
她大半個身子探到窗外,好像在准備跳下去。
雖然不高,但也有六七米的高度,不死也會殘。
她看著關上窗子,眉眼冰冷高大男人,「你以為我會跳下去嗎?」
「顧東風還沒有脫離危險,你不會跳。」
「是嗎?」女孩走到床邊,坐下,輕輕的笑,「也許吧。」
也許她不會跳,但如果她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