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笑說一陣,菜鋪老板裝一袋新鮮的,還滴著水的蔬菜遞了過來:
「和往常一樣,東西都准備好了……」
老仆人笑了笑,遞了幾枚五帝錢過去,便把菜放進了擔子。出了菜鋪,老仆人難的買了一只菜,又買了一些深山中葯。
他走的很趕,這些店鋪很早就會關門了。必須要早。
回到府里,老仆人燒了幾個青菜,又燉了一鍋滋補的雞湯,然後差人送到了書房里。
輔政閣的二品大夫李公佑,今年五十有七。在輔政閣議事有二十多年了,再過幾年,就到了告老還鄉的時侯。
李公佑坐鎮輔政閣多年,向來張馳有度。從容淡定。但如今,這位修養多年的大儒,也有些心浮氣躁。
「為臣者,思君、思國,思天下。」
書房中,李公佑揮毫鋪墨,寫下一行字。他的眉頭皺起,盯著宣紙上的字體,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收放自入。頓了頓,這位二品大夫,又在宣紙上寫下另一行字:
「為儒者,靜心、靜氣、靜神。」
然而一行寫完,李公佑卻不禁嘆息一聲,投筆罷寫,頹然坐倒。這位已過了「知天命」年紀的老儒,此刻,心浮煩雜,無論怎么練筆,也無法靜下心來。每次闔上眼的時侯,腦海都是朝廷各處發生的動亂和事故。
儒家主政已一千多年,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困難,都能做到張馳有度,天下穩定。然而面對這次席卷天下的動亂,卻是束手無策。
儒家向來相信,只要天下民心穩定,那么就沒有什么,能左右天下,令天下動盪。然而曾幾何時,儒家在一心治理天下的時侯,卻不知不覺中,成了「民心」的破綻。
這些方外宗派,只是派出剌客剌殺各地的儒生,卻無形中,攪動了天下蒼生億民的「民心」。這對於儒家來說,不得不說,是個極大的諷剌。
如今,朝廷由兵家主政,面對來勢洶洶的方外宗派,儒家一脈,幾乎完全架空,無所能為,只能看著事態的發展。這對於儒家來說,不得不說是個極大的諷剌!
「唉!」
李公佑嘆息一聲,揉了揉眼睛。這個天下不只亂了民心,連他多少年自律修養,養出的心性,也跟著亂了。
「大人。」
一陣敲門聲響起,是個府中女婢的聲音。
「進來吧。」
李公佑睜開眼來。
「大人,府里的廚子李伯他們,燒了點菜,讓給大人送來。」
女婢說著,將菜盒打開,幾個清淡的素菜,還有一碗雞湯。
「這是?」
李公佑望著雞湯,皺了皺眉。
「大人這段時間,都沒睡好。小的們看在心里,特地為大人准備的。」
女婢道。
李公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大人,這湯很新鮮,你趁熱吃點吧。」
女婢歡喜道。
老儒臣笑了笑,不有拒絕這份善,接過勺子,淺淺的勺了些,淺嘗輒止。
「怎么樣?」
「嗯。可以。」
老儒臣點了點頭。
「大人,你的筷子。」
女婢又將筷奢送上。然後靜立一旁,默默的看著這位朝中德高望重的大人,吃著素淡的飲食。
李公佑吃的很慢,細嚼慢咽。每一口,都嚼碎了,才吞咽下去。與別的無關,這是一種細節處的養身之道。
看著府中的老大人終於似乎有些胃口了,一旁侍立的女婢,也不禁暗暗歡喜。自從六部被毀以來,府中上下,都看得出,老大人整日憂慮,坐立不安,都暗暗著急。眼前這一幕,對府中上下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不過,這份歡喜並沒有持續很久。
李公佑挾起筷子的手,突然一顫,便定格在空中,一動不動。女婢敏銳的感覺到,李公佑的素袍下的身軀,微微的顫抖著。他的臉色,也瞬間蒼白,沒有一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