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盆洗手(一)(2 / 2)

次日一早,岳方興隨岳不群率及眾位師兄弟前往劉府拜會。劉正風得到訊息,忙迎了出來,沒口子地歡迎,看到岳方興還拉起手對岳不群道:「岳先生的公子,也當真一表人才,有君子之風!」說著還對岳方興微微點頭示意,想來他應該已經得到了岳方興的傳信,只是當眾不便表示。

岳方興只做不知,只是和他平常對待。岳不群看到這一幕,心中略安,他也不點破,滿臉笑容的向劉正風致賀,和他攜手走進大門。天門道人、定逸師太、聞先生、何三七等聽得岳不群到來,也都降階相迎。

岳方興微微點頭,華山派實力雖降,但畢竟是名門正派,又份屬五岳劍派,在江湖上的地位著實不低。他眼角余光一瞥,發現這時還沒有多少人到來,華山派到的如此之早,也是因為與衡山派有聯盟之義,算是半個主人,當然比其他人來的早到。

各人寒暄幾句,劉府中又有各路賓客陸續到來。今日是劉正風金盆洗手大典的正日,到得巳時二刻,劉正風便返入內堂,由門下弟子招待客人。

將近午時,三四百位遠客流水般涌到。丐幫副幫主張金鰲、鄭州六合門夏老拳師、川鄂三峽神女峰鐵姥姥、東海海砂幫幫主潘吼等人先後到來。這些人有的互相熟識,有的只慕名而從沒見過面,一時大廳上招呼引見,喧聲大作。

岳不群身為為華山派掌門,自然有許多人乘機結交,他名字雖叫作「不群」,卻十分喜愛結交朋友,來賓中許多藉藉無名、或是名聲不甚清白之徒,只要過來和他說話,就一樣跟他們有說有笑,絲毫不擺華山派掌門、高人一等的架子。

岳方興雖然在一旁不理會這些,但他昨日讓余滄海兩次出手無功,還大占上風。眾人自然對他這位少年英才有了印象,時不時向岳不群說些少年英才、華山派後繼有人之類的話,他也只能微笑應對。閑暇間注意場中,發現來人雖多,但就是與昨日大廳中的人數相比,還是略有不如,對於今日這個正日來說這點人還是有些寒酸了,心中暗嘆神功秘籍的**力。看來以後要更加小心,不要露了馬腳,否則若是讓外人得知《辟邪劍譜》是他放出來的,自己還不得永無寧日。

又過了一會兒,劉府眾人擺好宴席,恭請眾賓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聲望,以及班輩年紀,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該坐首席,只是五岳劍派結盟,天門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師太等有一半是主人身份,不便上坐,一眾前輩名宿便群相退讓,誰也不肯坐首席。

忽然門外傳來砰砰兩聲銃響,跟著鼓樂之聲大作,又有鳴鑼喝道的聲音,像是什么官員來到門外。群雄都是一怔,不知這是搞得哪一出,難道劉正風還有什么官場的朋友,今日也來見禮?但搞得如此隆重又是為何?

這時劉正風穿著嶄新熟羅長袍,匆匆從內堂奔出,向群雄略一拱手,便走向門外。過了一會兒,眾人見他恭恭敬敬地陪著一個身穿公服的官員進來。

群雄都感奇怪:「難道這官兒也是個武林高手?」眼見他雖衣履皇然,但雙眼昏昏然,一臉酒色之氣,顯非身具武功。一些人則心想:「劉正風是衡山城大紳士,平時免不了要結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員來敷衍一番,那也不足為奇。」

卻見那官員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後的衙役右腿跪下,雙手高舉過頂,呈上一只用黃緞覆蓋的托盤,盤中放著一個卷軸。那官員躬著身子,接過了卷軸,朗聲道:「聖旨到,劉正風聽旨。」

群雄一聽,都吃了一驚,這聖旨怎么下到這了?難道劉正風犯了什么謀逆的禍事?惹來皇帝親自下旨?登時便都站起戒備,沉不住氣的更去抓身上兵刃。

哪知劉正風竟是鎮定如恆,雙膝一屈,便跪了下來,向那官員連磕了三個頭,朗聲道:「微臣劉正風聽旨,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雄一見,無不愕然。

那官員展開卷軸,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據湖南省巡撫奏知,衡山縣庶民劉正風,急公好義,功在桑梓,弓馬嫻熟,才堪大用,著實授參將之職,今後報效朝廷,不負朕望,欽此。」

劉正風又磕頭道:「微臣劉正風謝恩,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站起身來,向那官員彎腰道:「多謝張大人栽培提拔。」那官員捻須微笑,說道:「恭喜,恭喜,劉將軍,此後你我一殿為臣,卻又何必客氣?」劉正風道:「小將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澤廣被,令小將光宗耀祖,卻也是當道恩相、巡撫周大人和張大人的逾格栽培。」那官員笑道:「哪里,哪里。」劉正風轉頭向他妹夫方千駒道:「方賢弟,奉敬張大人的禮物呢?」方千駒道:「早就預備在這里了。」轉身取過一只圓盤,盤中是個錦袱包裹。劉正風托過圓盤,笑道:「些些微禮,不成敬意,請張大人賞臉哂納。」那張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劉將軍卻又這般多禮。」使個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過去。那差役接過盤子時,雙臂向下一沉,顯然盤中之物分量著實不輕,並非白銀而是黃金。那張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務在身,不克久留,來來來,斟三杯酒,恭賀劉將軍今日封官授職,不久又再升官晉爵,皇上恩澤,綿綿加被。」早有左右斟過酒來。張大人連盡三杯,拱拱手,轉身出門。劉正風滿臉笑容,直送到大門外。只聽鳴鑼喝道之聲響起,劉府又放禮銃相送。

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人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各人臉色又尷尬,又詫異。來到劉府的一眾賓客雖然並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亂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視甚高的人物,對官府向來不瞧在眼中,此刻見劉正風趨炎附勢,給皇帝封個「參將」那樣芝麻綠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做出種種肉麻的神態來,更且公然行賄,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年紀較大的來賓均想:「看這情形,他這頂官帽定是用金銀買來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黃金白銀,才買得巡撫的保舉。劉正風向來為人正派,怎地臨到老來,利祿熏心,竟不擇手段地買個官來過癮?」

岳方興對這一幕自然知曉,他本來抱著看戲的心態,但聽到聖旨內容,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看原書時不覺得,但今世他多讀古文,對如今的聖旨內容制式也有些了解,卻從未聽到過如此離譜的旨意。那些聖旨一個個都辭藻華麗,哪有如此簡短直白讓人一聽就懂的?如此要那些翰林學士做什么?更何況聖旨中還點明了舉薦人,豈不是鼓勵大臣拉幫結派?

岳方興疑惑的看著劉正風對那「張大人」卑躬屈膝,極盡巴結,更是當面行賄,那「張大人」也不避嫌,就這樣收了,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看來這聖旨多半是偽造而來,沒有驅逐閑雜人等當眾宣讀聖旨已是不該,當眾收受賄賂更是授人把柄,哪有這樣做到大官的?

看場中眾人神色,大多信以為真,岳方興暗暗搖頭,這些江湖人還真是好騙,如此明顯的自污之法竟然也看不出來?看來劉正風這是下決心要遠避海外了,不然如此假傳聖旨,朝廷得知豈能容他?又想:若是聖旨是真的就好了,劉師叔當了參將,即刻赴任,有大軍保護,嵩山派就是再霸道,也不敢拿他怎么樣!心底暗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