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番外`李心容(1 / 2)

侯門嫡女 一枚銅錢 4366 字 202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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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這個世界,李心容十歲。

第一次見到賀奉年,她十五歲。

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活了五年,一切陌生的東西都變得熟悉起來。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就要作為「李心容」活下去,也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一切偽裝的小心翼翼,不讓人看出她的怪處。

雖然這么小心了,可還是讓人覺得奇怪。鄰居都說,隔壁李家的三姑娘,性子活潑頑皮了,不像以前。

李夫人倒覺得女兒這樣也好,自從夫君戰死沙場,女兒就一直郁郁,如今終於是歡喜起來,也不想管束她太多。她要做什么事,只要不逾越大家閨秀的准范,就不拘束。甚至她要去寒山的學舍求學,也不阻攔。

李心容去學舍不過是不想久呆在這個家,她是自由的,無人能攔住她。

學舍的女先生在京城頗有名氣,學生也都是大家閨秀,但甚少官家姑娘。

因是在郊外山上,離家也頗遠,李心容每到學舍放春秋長假時才回家,平日里住在學舍,也自由自在,舒服極了。

只是立春過後,挽起發髻,及笄了。過了夏日,就要離開學堂,回家待嫁。

嫁個素未謀面的?她想也沒想過。滿是苦惱的在學舍度過了春天,在姐妹們的幫忙下,收拾了東西,准備回家。

此時正是慶豐十年,初夏。

京城的酷熱得到夏日中旬才會席卷而來,如今她還穿著夾薄棉的淺綠襖子,一頭如墨長發,面上不笑時也淺含笑意,青澀而如新月美麗。

想到明天就要回家,回到那有人喂養有人疼的籠子里,其實也不差。如此安慰著自己,還是平復不下焦躁的心。瞧著天色仍好,從山上岩石起身,拍拍裙擺,准備去走走。

寒山地勢並不凶險,也沒有猛獸,但偶有高大寬廣林木,在這一帶的避暑山庄也不算太少。

李心容折了樹枝,拍打前面的荊棘,踏著雜草前行,一路哼歌,不亦樂乎。

她來學舍三年,整個山頭幾乎都摸遍了。如今還非炎炎夏日,來避暑山庄的人難見,偶爾見了也是打掃庄子的。忽見遠處低谷飄起裊裊炊煙,好奇起來,就算是來清理的人,也是不許在主子家煮食的,難道這個時候會有人來避暑?

想到這,不由笑笑,正好也口渴了,往那低谷處跑去。到了前頭,仰頭看去,安家。

安家安家……朝廷如今安姓官員,除了安大學士,也沒別人。商家大戶那邊她不清楚,不過也無妨。抬手敲了敲門,一會就有個老頭開了門,滿目的警惕:「姑娘找誰?」

李心容笑笑:「口渴了,來討水喝。」

老頭立刻說道:「沒有。」

李心容可沒被人這么直截了當拒絕過,就算是以前,和膽大的姑娘去「調戲」來避暑的人,也是屢次成功。官家人雖然官大傲氣,但對小姑娘該有的禮儀還是有的。這樣被當面冷聲拒絕,可是第一次。往里面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似乎……不少。

才看了一眼,那老頭更是眼帶凶色,幾乎將門關成了縫:「快走,別處玩去。」

正以為自己要吃個閉門羹,里頭便傳來個低沉倦懶的聲音:「誰在外面?」

聽著聲音好聽,李心容踮腳往里看,又被老頭瞪了一眼。

「回安爺,是個討水喝的姑娘。」

「那就讓她進來解渴吧。」

老頭頓了頓,這才將她放了進來。

李心容終於邁過難於登天的門檻,環視四下,這里和別的避暑山庄差別不大,東西甚少,院子里的雜草清理的整齊,但並未全部鏟除,正是初夏,還有滿滿綠意。只是人太多了,實在影響美感。而且每個人的身形都筆挺,不苟言笑,連她進來也不斜視半分,看著就是練家子。視線緩緩而行,便見個棚子下,坐著個男子,面龐白凈得有些蒼白,眼眸狹長而涼薄,抬眉看來,說不出的淡漠。

這院子長的好看的人不少,可這里的人都站著,唯有他坐著,就注意起來。李心容笑笑:「先謝謝你請我喝茶。」

賀奉年盯著她:「你怎么知道剛才說話的是我?」

話落,院子里的氣氛更是僵硬。李心容都能聽見他們手中有兵器微動的聲音,這里……似乎很不同尋常,警惕性高的讓人覺得詭異。全然當作不知,笑了笑:「這里的人都站著,你卻坐著,主事的一定是你。」

賀奉年笑意仍冷:「說不定那個管事的剛好站起身了?」

李心容搖頭:「如果真的這樣,那你前頭的杯子就該是幾個,而不是一個。況且這杯子還是放在你面前,那人如果真的起身了,杯子就不該停在你前頭。」

賀奉年微點了頭:「還有呢?」

李心容笑道:「還有你身上佩戴的東西價值都不菲。上至白玉冠,下至鑲在靴子上的碧璽,都是好東西。可其他人都是黑面高靴,渾身少見名貴珠寶。」

賀奉年總算是正眼看她,蒼白的面上淡染笑意:「還有呢?」

「還有啊……」

李心容往他的方向走了走,立刻有人面色一沉,步子微前。賀奉年抬手,幾人就停了步子。她立刻說道:「吶,還有就是我要靠近你,滿院子的人都風聲鶴唳。估計我再往你面前走一步就要被他們咔嚓脖子了。」

賀奉年輕聲笑了笑:「海伯,加茶杯。」

李心容也是笑笑:「那我能坐坐嗎?」

「坐吧。」

李心容欣然坐下,心里還美得緊,就算滿院子的高大漢子,她還不是安然坐在這了,還跟他們的主子喝茶。喝了一口,眸光就亮了:「這茶好喝。」

賀奉年微抬手指,便有婢女過去添茶,淡笑:「那就多喝幾杯。」

李心容點頭:「好。」

瞧著她孤身一人來討水,賀奉年還以為是農戶家打柴的粗野丫頭,可進了門卻發現是個白凈美麗的姑娘,身上衣物雖然不名貴,但也體面。記得有人說過這山上還有個學舍,問道:「你是鳳儀學舍的女學生?」

李心容無奈道:「明天開始就不是了。」

賀奉年微皺了眉,那海伯低頭說道:「女子及笄後,便算是離開學舍的時候。家家姑娘都如此。」

賀奉年微點了頭,漸漸與她聊開。直到天色漸晚,李心容又解了渴,便和他道謝告辭了。從安家出來,伸了個懶腰,還是夏日風光好呀。不冷不熱,爬山也合適。想罷,就往學舍走去。

誰想還沒離開山庄多遠,就被青藤絆倒,摔了個大跟頭把下巴磕破了些,還把腳給崴了。

李心容原地坐起,右腳痛的不行,伸手將那青藤折斷,丟進草叢里,免得把別人絆倒了,自嘲道:「我真是正直善良的好姑娘。」

笑笑起身,拐著腳看著來時的路,瞧著天色要晚了,正不知要怎么拖著不能碰地的腳,就見方才山庄斟茶倒水的姑娘出來,雖然不知道她們做什么,但至少見到救兵了,招手道:「喂~姑娘~」

婢女朝她快步走來,李心容笑道:「我腳崴了走不了,能不能勞煩你去鳳儀那邊報個信,讓我的姐妹來接我。」

婢女搖頭:「請小姐見諒,奴婢不能亂走。不如奴婢先扶您去庄子里歇著,然後再派人去學舍。」

李心容瞧了一眼天色,一來一回的話,估計天都黑了。那庄子里都是男子,就算她的本心不在意,可入鄉隨俗,如果讓母親知道,恐怕要揪心了。笑道:「那不勞煩了,謝謝姑娘。」

婢女頓了頓:「可是您這樣也回不去吧。」

李心容笑笑,拖著一條腿走了幾步,總算知道什么叫做寸步難行了。痛的額上冷汗涔涔,婢女忍不住上前:「要不小姐在這等會,奴婢回去請示主子。」

「多謝,那有勞了。」李心容干脆坐在地上等她,瞧著日頭斜下,就快隱沒山頭了。等了一會聽見腳步聲,偏頭看去,便見一個高大身影踏著晚霞而來,映的蒼白的面上也似染了紅色。身後依舊跟著一大堆的人,用浩浩盪盪來形容也不為過呀。

賀奉年見她怡然自得又不嫌臟的坐在地上,哪里像個大家閨秀,蹲身看她:「倒看不出你受傷了。」

李心容笑道:「那我是不是該哭號一番?安公子,幫我去學舍叫人來吧。」

賀奉年輕挑了眉:「我記得鳳儀學舍里沒有男子,怎么將你搬回去?」

「有人攙著就好。」

「都是嬌弱的女學生,能走好這山路就不錯了,還指望她們?」賀奉年伸手給她,「去山庄歇一晚吧。」

李心容頓了片刻:「不了。」

賀奉年唇角抿笑:「你不能回去,又不願來,那是准備夜里在這喂老虎?山庄這么大,我讓人挪了偏房給你,那兒住的都是婢女丫鬟,你可放心了?」

李心容想了想,也別無他法,這才點點頭。

說是婢女住的地方,可這房間未免也太大了些,要是喊一聲,估計都有回應。等進了屋,才知道她們確實住這……的後面。不過離前頭男子的住處也遠,隔了兩個院子,倒也沒男子會過來。

李心容奇怪的是剛坐下,就有大夫過來了,瞧病包扎的手法十分嫻熟,而且看著年紀也不是很大,一言一行謹慎小心,絕不多說。別說他,就連其他人也都是如此。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罷了,明日醒來拖著腿都要拖回去。

一覺睡至天明,被褥軟綿睡的也香甜。反正她是個心寬的人,少有事能讓她煩惱。這才剛弄出點聲響,外頭就有人低聲「姑娘可是醒了,奴婢們進來了」。

應了一聲醒了,李心容才反應過來,是奴婢……們?

等瞧見魚貫而入的婢女,她才確認,確實是「們」,還是足足八個。這安家待客之道看起來十分不錯嘛。

等梳洗好了,外頭的大夫才被喚入,瞧了傷口,叮囑道:「這下顎的傷還好辦,但是這腳可別顛簸,否則要歪了,留下後患。」

李心容點點頭:「那得幾天才能下地?」

「四天。」

李心容詫異,她竟摔的這么重,這腳也太不爭氣了。

再見到賀奉年,李心容倒覺他今日面上不似昨日冷漠,話也多了起來。賀奉年問了她姓名,李心容不想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每次別人一聽總會萬分感慨和一副讓她節哀的模樣,隨後就離她遠了些。

她不說,賀奉年也不問,末了又問道:「你不問我是誰?」

李心容搖搖頭:「你不告訴你,我也不問你,這樣才公平。」

「公平……」賀奉年細細嚼著這話,說道,「學舍那邊已經派人去知會了。」

李心容笑道:「謝啦。」

賀奉年未語,起手落了白子:「提子。」

瞧著被連提了八個無氣棋子,李心容擰眉:「不跟你說話了,分心。」

賀奉年笑笑:「那為何我不會分心?分明是棋藝不精。」

李心容嘀咕「我是懶得學罷了」。賀奉年當作沒聽見,拿了她手中黑棋,落放一位:「下這兒好。」

「別幫我呀。」李心容說道,「你可以教我,但別幫我。幫的話,能一直如此么?所以還是教我吧,那樣就能用一世了。」

賀奉年看著她認真的模樣,俏臉明媚,眸光十分明亮,瞧著就覺心中平靜。李心容見他看的久了,偏頭道:「快快落子。」

賀奉年笑笑,只覺和這有趣的丫頭一起,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鳳儀學舍那邊沒人來,李心容耐心等到午後,那送話的人卻將她的行囊都從那拿了過來,說學舍那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一兩個女先生,也不肯過來。李心容大感無奈,只好等著腳好。

賀奉年每日陪她博弈討論書籍,發現兩人興趣幾乎無異,尤其是在看書這上面。聊起來便停不下來,不過幾日已如故交好友。

腳傷快好,李心容和賀奉年說起那三十六計,見他聽的認真,也有興致和他多說,等說完了,天色已黑,便說道:「明日我就回家了。」

賀奉年眸色微黯,面色淡淡:「過留幾日也無妨的。」

李心容聽著這淡漠起來的語調,抬眸看他:「安公子……」

「什么?」

李心容笑道:「反正你也住京城,若真要見也容易。」

賀奉年笑的極是涼薄:「是。」

看著他笑的如此,李心容也覺心中寒涼,眉宇間一直縈繞不去的愁色,看的讓人難過罷了。賀奉年見她這樣瞧自己,面色當即沉冷:「你這眼神,讓我想起姑娘家看小狗的模樣。」

李心容急忙說道:「你多想了。只是……見你如此,心里也同樣覺得不開心罷了。要是有什么苦楚,還是說出來的好,悶在心里只會壞了身子。」

賀奉年默了默:「無人可說。」

李心容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