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羿扯了扯嘴角:「謝謝師傅,您真會安慰人!」
司機笑著搖搖頭,「你說你,怕蛇怕成這樣,來這地方做什么?這不是找虐嘛?「
風羿幽幽道:「生活不易。」
這話瞬間觸到了司機的虐點,叼著煙眼神滄桑:「都不容易啊。」
風羿問:「您不怕蛇?」
司機:「我又不下車我怕什么?」
風羿:「……」好特么有道理。
司機:「只要我在車上,沒有一條蛇能偷偷鑽進我的車!我連廁所都不去!等離開這里了再找地方解決。」
風羿:「……嚴謹如斯。」
司機:「我們這兒還有句話,『驚蟄有雷鳴,蟲蛇多成群』,今年驚蟄過後老人們就說,今年的蟲蛇可能比去年要多。現在天漸漸暖和起來了,山上蛇蟲鼠蟻確實變多,注意著點。」
「謝謝師傅。師傅留個電話吧,我返程的時候聯系您,加錢。」風羿道。
「好吧。」司機對風羿的印象還挺好,舍不得錯過大單,也對風羿有些擔心。
想了想,司機說道:「這樣,最多三天,你要是不來電話,我就給你打過去,打不通我就報警,行不?」
「行!」
風羿也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司機這辦法合他的意。
交換電話號碼,司機抽完煙又檢查了一遍車里,立馬離開了。
風羿背著包,有些不適地轉了轉頭盔,深呼吸,握著驅蛇棍上山。
都走到這地步了,還怕什么呢?
再往山上走,拉起的隔離網就在路兩側,聚集在隔離網另一側的菜花蛇,吐著信子,隨著風羿的走動,跟著挪。
兩米長的菜花蛇在這里並不罕見,也有更大的,風羿沒去看。
他現在只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快炸開。
在城市生活二十多年,親近大自然也是去的各大景點,或者典雅型農家樂,這種看起來人跡罕至動植物野蠻生長的野生態保護區,是第一次接近。
隔段路還能看到一波一波的叫不出名字的飛蟲,風羿走過去的時候,有好幾只飛蟲直接歇在他的頭盔面罩上。
有什么飛落到肩膀上,過了會兒又飛走。風羿只瞥到一個黑色的身影。
還沒到夏天,這些飛蟲已經活躍起來了。
繼續往上走,看到一個卡點,那里有人守著。登記之後才讓風羿上山,也跟風羿說了風家祖宅的位置。
「這山上只有一個老宅子,好像是風家的,具體不太清楚,那里只住了一個人,如果你說的是那個老宅子,順著這條路一直往上面走,應該能看見,路上遇到人也可以再問,他們都知道。」
風羿謝過之後,繼續往山上走。
幸運的是,沒走多遠就聽到有車開近的聲音,搭了個便車。
開車的兩人是山下一個飼料廠的,上山也是有工作任務。
「風家祖宅?你是去找啞叔的?」一人問。
「啞叔?應該是吧,家里長輩只是告訴我那里的宅子有人照看。我去老宅有點事。」風羿說道。
對方將風羿這身裝備打量一遍,「看你這樣子也知道是第一次來。」
「你們住在山上?住著好嗎?」風羿問。
兩人笑。
一人解釋:「現在誰還樂意住山上,有wifi也不行,晚上想吃個外賣都沒人送,更別說這地方蹲個坑都能有八條蛇圍觀,換你你願意?」
「不是有隔離帶?」風羿道。
「隔離網就在旁邊啊,蹲坑的時候你從窗戶看出去,不遠處的隔離網上扒著七八條蛇盯著你看。除了輪值或者臨時分派任務,其他時候我們都住山下的公司宿舍。能安穩住在山上的,那不是一般人。」
「比如啞叔?」
「對,啞叔真不是一般人,他還住得挺歡樂。」
「啞叔姓什么?怎么稱呼?」風羿問。
「稱呼?就叫啞叔啊,姓什么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啞叔,他不能說話。」
山上看著荒涼,但路修得很好,小車行駛在上面並不顛簸,連稍大些的石子都看不到。
「每天有清理路面的車。」一人解釋,「啞叔也經常讓人幫他帶東西,上下山的車輛不多,但也不少見。我們先把你送上山,待會兒再返回來。」
車往山上又行駛了會兒,過了山腰之後,隔離帶漸漸遠離車道,路邊的林子里能看到人工活動的痕跡,栽種的樹木顯然經過規劃,有些是果樹,已經掛果,還有些風羿從未見過。
正想著,風羿突然聽旁邊的人叫道:「哎,我看到啞叔他人了!啞叔!」
車靠在路邊停下。
風羿順著他們所指方向看過去。
一位看上去七十歲左右、山間老農打扮的人,從林子里出來。
大概是經常在室外,面部黝黑,一條條皺紋深刻在臉上。布衣膠鞋大竹筐,褲腿帶著半干的泥印,一頂草帽略微歪斜戴在頭上,幾縷微長的花白頭發,貼著帽沿探出,隨步子擺動。
老人背著的竹筐里是剛采摘的蔬果,品種風羿大多認不出來,都是山上的特產。
駕駛座的青年打開車窗朝老人招了招手,「啞叔,你家來客人了我給您送來!」
啞叔朝車里看過來。
風羿對上他的視線,並沒從他眼里看到一點陰霾。
啞叔抬手擦擦汗,朝風羿露出個燦爛的笑。
然後,風羿就看見這位老人從沾著泥水雜屑的衣兜,翻出個最新款智能手機——
和風羿的手機是同系列,只不過老人那款比風羿的多了「plus」。
頂配款,比風羿手上這個還貴三千。而且很難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