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黻
「它聞東西的時候,空氣一部分通往呼吸系統, 另一部分」
丁教授的指尖沿著狗鼻子上方中軸線,移往兩眼之間,輕輕點了點:
「則通往嗅覺隱窩。氣味分子會在這個特殊結構上完成嗅覺探測。它們能在復雜的環境中精確辨認出某種氣味, 甚至能清楚地知道哪些氣味是由哪個鼻孔聞到的。」
松開大黑狗的長嘴,丁教授抬頭看到天上一閃而過的飛鳥:
「再比如說這鳥,在人們普遍的認知里面,除開禿鷲等一些通過氣味獵食的鳥類,其他大部分鳥類幾乎沒有嗅覺。但是它們的基因告訴我們並不是這樣,通過基因組測序能夠發現,很多鳥類都有嗅覺受體基因,少的100左右,多的600以上。
「研究進化樹能發現,鳥類的祖先很可能擁有非常多樣的嗅覺受體基因,讓它們能分辨一些重要的氣味信息。有很多化學信息它們不敏感,而它們敏感的信息我們不知道,或者知之甚少。」
丁教授看向風羿:「你想研究物種之間的化學信息通訊,就不能從人的角度去想。它們的嗅覺世界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你想象不到它們所感知的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感受不一樣世界的風羿:「您說得對。」
想到什么,丁教授又笑著道:「不不不,我剛才說錯了,話說得太絕對。同樣是人,你跟我們就不一樣!」
風羿心中一跳,但神色不變,面容鎮定:「哪不一樣?」
丁教授:「比如你,對蛇的氣味敏感,能夠聞到我們聞不到的氣味,你的嗅覺基因或許比我們大部分人要多。世界上確實存在一小部分人,確切地說,是極少數人,嗅覺處於超敏狀態。你很幸運是其中之一。」
風羿不著痕跡長呼一口氣,說道:「個體是存在差異的。」
「對,就是這樣。但不管怎樣,咱們人類無法跟那些擁有強大嗅覺的物種比。」丁教授微嘆,「我現在就期望電子鼻能夠加快升級,也許某一天我就能借助儀器知道,擁有嗅覺天賦的物種,它們眼中是怎樣的世界。你也很期待吧?」
風羿:「嗯。」
丁教授又吐槽,「人類的氣味受體不爭氣啊,想法還多,它們不一定都作用在你的鼻子里,還可能會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使勁!」
風羿好奇:「比如?」
丁教授:「比如毛囊。人的毛囊里也有嗅覺受體,如果它聞到了某些『正確』的氣味,就會被特異激活,雖然不會告訴你這是什么味兒,但可以阻止毛囊退化,或者說——防脫發!」
不遠處,一位年輕的工作者目光灼灼,忍不住道:「那么,在哪里才能買到這種『正確』的氣味呢?」
丁教授摸了摸自己略禿的頭頂,「啊,我也想知道。」
風羿沒有其他問題,丁教授就跟那人開始討論如何優雅地防脫發。
風羿暫時沒有這種困擾,先不參與他們的討論了。
走到街上,衛衣的兜帽戴起,墨鏡戴上,風羿刷了個共享單車,來到一個靠近海的小公園。
小甲說過這邊的游客不多,這個時間段,也不是人多的時候。
今天天氣很好,有海風吹過。
這里此時沒什么人,但並不冷清,還有那些在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
這里的麻雀膽子很大,看得出來,這邊不管是游客還是本地的居民,對它們都很友好,時不時結群,主動或被動從人們手中弄到一些食物。
大概是吃飽了,一只只非常精神地活躍在樹枝之間。
有幾只盯著風羿看了看,又不感興趣地轉開。就算風羿走近,也只是振翅敷衍地蹦了蹦,然後繼續無視。
風羿辨認了一下風向,朝著樹上那些麻雀,抬手。
墨鏡後的雙眼瞳孔漸漸變為豎直。
尋常人看不見也聞不到的化學物質,從手掌表皮散發出來,朝著那群麻雀過去。
對這種化學信息物質不敏感的生物,什么都察覺不到,但是,能感受到的卻不一樣。
這群麻雀像是看見帶著兩顆尖牙的血盆大口突襲而來!
原本注意力分散的麻雀們突然驚叫著,慌亂飛走。
一只麻雀不會引起多大動靜,但是一群麻雀突然嘩啦啦跟逃難似的飛離,難免會引起附近的人注意到。
零星分布於各處的人,朝那一角看過去,什么都沒看見,只有一個穿衛衣的人坐在那邊曬太陽,其他的,也沒什么特別的。
海邊的風,吹散了空氣中那些看不見聞不到的物質。
周圍一切還是剛才平靜美好的樣子。
「難道又有野貓過來抓麻雀了?」一位老太太說。
「未必,麻雀嘛,總是一驚一乍。」
「不的,這兒的麻雀膽子可大了!」
「沒事,待會兒它們就又飛回來了。」
然而,一直到太陽下山,飛走的那群麻雀再沒飛回那棵樹上,最多只是在公園其他樹枝上蹦踏,但那個角落,沒有一只麻雀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