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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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文是勉強地爬了起來,自個兒扶著牆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的。

他的身體內部感覺到一陣發虛,心臟好像被人用力地撕扯過一般,疼痛非常,大腦也是暈暈乎乎的,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身處何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耳邊都是酒吧里嘈雜的聲音,等到出了大門後,一道調笑的高聲將陸子文的思緒一下子拉回:「喂戚暮,你小子也太不行了吧?這才8點就走了?」

陸子文陡然一怔,驚駭地看向那邊出聲的混混青年。

那幾個染著紅毛、黃毛的小青年譏笑了幾句後,便齊齊轉身進了酒吧,只留下臉色蒼白的陸子文一人怔怔地站著,雙眸睜大。他們說的是——

中·文!

驚駭了許久,慢慢的,陸子文抬起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每一個音樂家,對於自身最熟悉的部位不是臉,而是手。

在音樂家中,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一雙漂亮的手,但是無論這雙手是怎么的,他們對於自己的手是最為看重的,甚至都超過了耳朵。

沒有耳朵,也可以作曲、演奏,如音樂大師貝多芬。但是如果沒有了手,那么只能永遠地告別樂壇,真正地離開自己的樂器。

陸子文擁有一雙漂亮修長的手,骨節分明,指節修長,這雙手與深褐色的小提琴相襯的時候尤其的好看。但是再好看,都比不上他現在的這雙手——

飽滿圓潤的指甲泛著淡淡的粉色,五指修長白皙,仿佛是白玉一般讓人移不開視線。在左手的食指根部1cm處還有一顆小小的紅色朱砂痣,在城市夜晚霓虹燈的照射下,宛若要燃燒起來的一般鮮艷。

陸子文下意識地轉過左手看向四指的指腹,一層極薄的繭子頓時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屬於小提琴家的繭子!

陸子文猛然清醒過來,他遲鈍了一秒,然後極快地奔向路邊潔凈漂亮的櫥窗玻璃,等到看見那玻璃里倒映出來的模糊人影時,他一下子愣住了。

倒映在玻璃上的黑發青年,臉色蒼白,卻形容昳麗、眉目俊秀。陸子文在歐洲闖盪了多年,也見過不少漂亮到雌雄莫辨的模特,但是這個青年漂亮是漂亮,但是卻沒有那種陰柔的氣息。

陸子文在記憶里搜索了許久,忽然便想起了一個名字。

「戚……暮?」

想到這個名字,陸子文慢慢地蹙起眉頭,開始回憶起來。

戚暮,這兩個字放在現在的歐洲大概掀不起一點風浪,也少有人會想起這到底是誰。但是如果放在八年前,這個黑頭發黑眼睛的華夏少年卻掀起了一股子華夏熱,讓維也納都轟動了許久。

戚暮是個天才。

他有著極好的家境,父親是華夏著名樂團s市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母親是s市交響樂團的首席。在這樣的家庭熏陶下,戚暮3歲開始學習小提琴,6歲在華夏音樂界聞名,13歲獲得梅紐因國際小提琴大賽的少年組冠軍。

自那以後的一整年,戚暮這個名字在整個歐洲真的是聞名了大半。

他隨著自己的父母在全世界進行巡回演出,甚至14歲就與維也納交響樂團合作了一次演出,獲得了大成功,而陸子文也是在那個時候接觸到戚暮的。

和戚暮的名氣以及家世成正比,這個少年有著常人難及的傲氣。

誰也看不起,誰也瞧不上,每次在樂團里練習的時候那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練習一結束就直接走人,連自己的琴盒都要別人拎著。

老實說,陸子文並不喜歡戚暮,或者可以說整個維也納交響樂團就沒有誰喜歡這小子的。但是偏偏,戚暮的天賦真的是令人贊嘆,用極好的水准讓陸子文是一次次的服氣。

突變就發生在戚暮14歲那一年。

戚暮的父母發生了車禍,兩人當場死亡。雖然兩人去得匆忙,但也給戚暮留下了大筆的遺產,所以雖然戚家沒有什么親戚,戚暮也能生活得不錯。而且戚暮的父母在華夏音樂界聲名顯赫,人緣也很好,不少人都出聲願意照顧戚暮。

可是,戚暮要是真被人好好管教了……

那還至於是後來一敗塗地的結局?

父母一去世,這個眼高於頂的少年就狂傲起來。再也沒有人逼著他練琴,再也沒有人要求他參加比賽,戚暮毫不顧忌地將自己的天賦踐踏到塵埃里,每天碰上一次小提琴都是難得。

戚父戚母留下的財產雖然不少,但也經不起戚暮駭人的花銷。等到戚暮18歲的時候,他已經不得不再拾起自己的小提琴,靠「賣藝」為身。也有戚父戚母的老朋友看不下去想要幫幫忙,但是戚暮簡直是沒心肺到了極點,每次只騙了點錢花花,卻一點都沒有改變。

陸子文聽人說過,戚暮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那兩個老家伙幸好死得早,要不然老子早晚弄死他們!整天逼著我學小提琴,還說什么我他媽有天賦?去他媽的天賦!老子就是去討飯,都不要碰那個破琴!」

戚暮當然還沒淪落到討飯的地步,只是生活從以前的優渥到現在的平凡讓他大受打擊,整個人都頹廢了。陸子文記得,戚暮似乎是在19歲的時候離開了歐洲回到華夏,從此他也不知道戚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結局。

但是……

「他……吸毒……?」

陸子文渾身無力地背靠著櫥窗玻璃坐在了路邊,他胸膛處的疼痛感漸漸減弱,到最後已經幾乎消失。

陸子文記得當自己醒來時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的,是小桌子上一堆的白色粉末和幾根廢棄的塑料吸管。酒吧房間里的其他人正在拿著那東西吸著,表情里全是痴迷瘋狂,而他似乎倒在地上許久,即使是他自己扶牆走出去,也沒有人理睬。

坐在冰冷的板磚地面上,陸子文臉色鐵青。

他的記憶只停留在金色|大廳後台的休息室里,那地毯上的纖維將他的臉埋住,他怎樣用力地想要掙扎,卻感覺整個人被人扼制住了喉嚨,連動彈一下都困難。

那種感覺,是任你怎樣大口呼吸都不會有一點空氣進入肺部的。

你的氣管完全的堵塞住,只能感受著胸膛里的氧氣越來越少,渾身都疼痛得難以自拔。在臨死前的那一刻,陸子文已經絕望到了地獄。

他恨!

他恨羅遇森絕情到這種地步,竟然眼睜睜地看他去死!

他恨!

他恨自己識人不清,居然信了這么個畜生的話!

哮喘的病因大多是由過敏引起,陸子文一生沒找到自己的過敏原到底是什么,他也沒想過自己最後會死在羅遇森的那兩拳之下。

或許就是羅遇森手上沾到的一點塵埃,或許就是他手臂上碰到的某種花粉,當劇烈的毆打撞擊與猛然的哮喘發作疊加起來,陸子文完全沒有反抗的可能。

陸子文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龐,背靠在冰冷的櫥窗玻璃上。往來的路人偶有好奇地看向這個形容姣好的青年,而陸子文卻全然不察地掩面沉思。忽然,他猛地伸手用力地錘向了一旁的牆壁,整個人也倏地清醒過來。

「羅遇森……」

「羅·遇·森!!!」

森冷地低笑了一聲,陸子文咬牙切齒地從牙齒縫里蹦出那個人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