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命運自有安排(1 / 2)

術師手冊 聽日 2632 字 202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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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古拉浸滿血污的外衣和襯衣都被格溫脫下,因為止血綳帶不夠,格溫撕掉自己的裙子和衣袖幫他包扎傷口——他的傷勢太嚴重,水療術靈沒法兼顧所有傷口,必須要進行止血防止失血休克。

這個傻女人一邊包扎還一邊帶著哭腔安慰說『不痛很快就不痛』,笑死,欺詐師自己肯定不痛啊,他可是心靈術師,早在受攻擊之前就隔斷了痛覺反饋。不過,這女人在旁邊聒噪倒也不是沒有用處,至少伊古拉沒那么困了——大量失血和術力耗盡帶來的思維遲滯,讓伊古拉感覺陣陣困意襲來……

但就算如此,伊古拉對目前局勢仍然擁有清晰的認知:不得不說,水銀木馬射出的這一顆水銀銃彈,堪稱是死中求活的翻盤妙招。

水銀銃彈真的能將人變成容器嗎?不需要其他儀軌嗎?

水銀木馬真的能隨便轉生嗎?凡是有她骨髓的人都可以轉生?

這些問題他們都不知道,模棱兩可的可能性並非水銀木馬編織不出完美的理由,而是她故意留下的窗口。就像欺詐師所說,欺騙人的最高境界,是講述一個別人願意相信的故事。

人都是很單純的生物,如果他們願意相信,那他們會自己騙自己。水銀木馬講述了這個故事的關鍵要素,至於里面的其他細節,他們越是思考,就越會相信這個故事。

譬如水銀木馬為什么會往伊古拉射水銀銃彈?因為她想將伊古拉收為己用;水銀木馬可能不能隨便轉生,但面臨生死危機,她肯定冒著巨大副作用也要逃出生天;水銀木馬的骨髓已經不是骨髓,而是一種能侵入腦髓細胞的病毒……

光是簡單想想,伊古拉都已經為水銀木馬的故事填上無數細節。究其原因,因為他必須相信這個故事,因為他輸不起。

不相信這個故事非要殺死水銀木馬,他有可能死也有可能活;相信這個故事而放過水銀木馬,他大概率能安然無恙。面對虧損,人總是采取保守策略及時止損,就像沒有人願意保留一直下跌的股票直到漲回來,伊古拉也不例外。

但是,選擇權並不在他手里。

他睜開眼睛,看向大廳里那個漆黑的背影。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黑鴉對水銀木馬的感情,就連亞修也不例外,甚至連黑鴉自己,也沒有伊古拉那么了解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黑鴉一直以為自己在憎恨水銀木馬,但沒有人恨人是不斷回憶對方的美好與善良。當你恨一個人,你只會記得對方的厭憎、缺點、丑陋,當你恨一個人,你會感覺那些存在對方的回憶都顯得那么惡臭;當你恨一個人,伱只會感覺過去曾經喜歡對方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黑鴉如果真的恨水銀木馬,那他只會記得水銀木馬的惡行。

只有當你愛一個人,你才會記得與對方所有美好回憶。

是的,黑鴉仍然深愛著水銀木馬,他深愛著他記憶里的善良白鴉,所以他必須要誅殺眼前的水銀木馬。他對白鴉塔諾慕有多愛護,他對水銀木馬就有多憎恨,殺了水銀木馬,就是在保護塔諾慕。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本能地將塔諾慕與水銀木馬割裂開來。假如說鴉殺盡追殺其他惡徒,都是用憤怒來醞釀殺意,那黑鴉則是在用愛意來醞釀殺意,比憤怒更雋永,比憎恨更深邃。

當愛戀與仇恨交織,共同醞釀出這份醇美殺意,足以讓任何人都沖昏頭腦。

亞修之前能勸黑鴉放棄復仇,那是因為黑鴉自己也看不到復仇的希望。但現在水銀木馬就在眼前,這或許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就連亞修也不可能攔得住他。

更別提這里還是鴉殺盡試煉,如果黑鴉想放過水銀木馬,那份龐大的罪惡感足以壓垮黑鴉的心防,只有用水銀木馬的鮮血才能洗刷這份愧疚!

伊古拉有很多理由可以勸黑鴉,譬如其他四柱神教徒可能已經在沉默螺旋,就算殺了他和水銀木馬,水銀木馬也可能轉生到其他容器逃生;就算放了水銀木馬,四柱神教也即將覆滅,往後再想辦法抓住水銀木馬也是輕而易舉;還有……

但欺詐師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閉上眼睛。

只有格溫忍不住朝著黑鴉大喊:「塔瑪希先生!求求你,求求你……」

黑鴉仍然壓著水銀木馬,握著灰狐利刃的手腕微微顫抖。水銀木馬也不再多言,閉上眼睛靜靜等待,仿佛在等黑鴉抱著她入眠。

我該怎么辦?

我該怎么做!?

難道真的要放過她嗎?只要能徹底殺死她,我就算立刻咽氣也毫無怨言,現在好不容易才將她逼入絕境,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咳!咳!」

伊古拉猛地咳出兩口帶著內臟碎片的污血,腦袋一歪直接暈了過去。黑鴉轉頭一看,發現欺詐師的傷勢已經遠遠超出格溫的能力。水療術靈確實強悍,但面對在這種多傷口的大量出血,也需要多位治療術師共同治療才能急救回來,而現在就只有格溫這個星術師客串。

也就是說,伊古拉,很可能是救不回來的。

如果為了一個死人,而放過一個罪該萬死的惡人……

塔諾慕傷害了多少人?殺死了多少人?她掀起了席卷整個大陸的戰爭,她就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如果在這里放過她,又有多少生命會因為她受害?我又要殺多少惡人才能償還這份罪孽?

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才活到現在?我為什么沒有在鴉殺盡教派滅亡時自裁?我怎么能錯過這個機會?

只要,只要犧牲伊古拉……

我不會讓他孤獨一人死亡,只要確定塔諾慕死了,我立刻自殺為他償命,到了地獄為他效忠百年千年也無所謂。更何況,塔諾慕說不定在說謊,說不定……我不會讓他孤獨一人死亡,只要確定塔諾慕死了,我立刻自殺為他償命,到了地獄為他效忠百年千年也無所謂。更何況,塔諾慕說不定在說謊,說不定……

漸漸地,黑鴉握著灰狐利刃的手變得沉穩,他的手本來捏著水銀木馬的肩胛骨,也換成扼住水銀木馬的喉嚨。

水銀木馬感覺這細微的變化,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讓黑鴉一時失神——以前塔諾慕也是這樣淺笑著抱著他睡覺。

切修,卡蘭,阿諾伊,夜露,導師,還有……塔諾慕……

請你們……抓緊我的手……

對不起,伊古拉,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

「鴉!殺!盡!」

黑鴉一字一頓地用力哭喊,悍然刺下灰狐利刃!

*

*

「如果有罪犯挾持了人質,要求提供車輛逃亡,你會怎么做?」

泥咖「賭色默示錄」里,正在跟伊古拉單對單賭錢的艾蜜,??忽然問了一個奇怪問題。

此時伊古拉已經知道艾蜜是血狂獵人,便給出一個符合血月政治正確的答案:「當然是先保證人質的安危,盡量滿足罪犯的要求。」

「但罪犯因此逃出生天,後來又殺害更多的人呢?」

「這是狩罪廳的責任,與人質無關。」

「但現實總不是這么理想化的嘛,狩罪廳又不是神。」艾蜜拋出幾枚籌碼:「總有些時候,??你必須衡量不同生命之間價值。一個人質的生命,與其他未來會被害的生命,到底誰的價值更高呢?」

「如果真有誰能判斷不同生命的價值,」伊古拉笑道:「那它肯定是神。不過我又不是血狂獵人,不會遇到這種選擇題——那艾蜜你遇到這種情況會怎么做呢?」

艾蜜做出一個手銃的手勢,瞄准伊古拉,「我會對他們射一銃。」

「你在外面可別這么說。」伊古拉環視一周,「要是被記者聽見,??你會成為頭條新聞。」

「安啦安啦。」艾蜜擺擺手,「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做嗎?」

伊古拉:「肯定是你對你的銃術有信心,能准確射中罪犯。」

「雖然也有這個原因,但誰敢打包票呢?要是真誤殺人質,也不是不可能。」艾蜜聳聳肩:「但就算殺了人質,我也於心無愧。」

「哦?」伊古拉有些訝異,雖然艾蜜是血狂獵人,但她更是月影族。月影族的性格都統一扭曲成善良熱血,??她們如果干壞事,可以難受得幾個月都不吃飯,跟殺人不眨眼的血聖族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的銃彈,可能射中罪犯,也可能射中人質。如果射中人質,那我自然會繼續射殺罪犯,代表命運認為人質的生命價值較低;如果射中罪犯,那自然什么都好,代表命運認為人質的生命價值較高。」

「所以,這是「命運的銃彈」。」艾蜜追加籌碼:「我已經盡我所能,至於判斷生命價值這種事,就交給命運來負責吧。」

「很有你的風格,艾蜜小姐。」伊古拉笑道:「跟注,揭牌——同花順。」

「噗,我可是四條a啊!」艾蜜驚得尾巴都翹起來,一臉難以置信:「你真的沒出千嗎?」

「作為一家出賣娛色的泥咖,我沒必要出千。如果你有疑惑,也可以看監控影像。」伊古拉攤攤手。

「好吧好吧,我又不是輸不起。」艾蜜嘟囔一句,在伊古拉洗牌的時候,她又說道:「不過,「命運的銃彈」還有第三種可能。」

「哦?」

「那就是,射偏了。」狼人小姐聳聳肩:「既沒打中罪犯,也沒打中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