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觀之,程千帆出現在霞飛路抓捕老廖的現場,只是路過,沒有什么可疑之處。
不對,不對。
汪康年在手術台邊上踱步,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驀然,他的視線停在了一張紙上,這是手下從黃包車夫那里打聽到得來的消息。
……
「程警官?記得記得,我想起來了。」
「他那天心情很好,拉他去買了萬振興鹵菜店的豬蹄。」
「還買了一些下酒菜。」
「最後去了安福里,他還多賞了我五毛錢哩。」
「程警官?不記得了。」
「噢噢,我想起來了。」
「從安福里拉著程警官回延德里,他喝醉了。」
「路上我還幫他買了瓶酒呢。」
「車錢?不不不,車錢給了,給了,在酒錢里了,多給了哩。」
是了,是了,問題就出在這里。
汪康年掏出一支煙,沒有點燃,嗅了嗅,露出振奮之色。
終於讓他找到了那種不對勁的感覺的原因了:
問題就出在這份證詞之上!
這份證詞本身看似沒有問題。
但是,細細觀之,有種古怪的感覺——證詞描述過於清晰了!
過了那么久了,黃包車夫竟然記得如此清楚,這有違常理。
汪康年停住了腳步,他皺了皺眉頭。
只是,按照黃包車夫所言:
心情好,為人大方,多給賞錢?
沒喝夠,回家中途令車夫買酒?
黃包車夫是苦哈哈,拉了個大方的巡捕,巡捕似乎心情不錯,車夫沒有挨罵,乘客還多給了錢,故而記得清楚。
一切又都顯得那么的合情合理。
汪康年有些煩躁,這種似乎抓住一點點感覺,卻又什么都沒有抓住的感覺,實在是令他厭惡。
他點燃了自來火,准備點燃手中一直夾著的香煙。
火柴柴頭的葯粉似乎過多,一下子火苗很大,險些燒了眉毛。
汪康年皺了皺眉頭,迅速甩甩手,熄滅了火柴,扔掉。
輕輕吸了一口煙卷。
又吸了一口。
汪康年這才呼出一大口煙氣,縈繞在眼前。
這煙霧令他的鏡片有些模糊,就如同他對於程千帆其人的揣摩,迷霧一般,看不透。
不過,有一個人也許能幫自己解惑,汪康年心中一動。
……
就在此時,診所的女護士敲門。
「汪醫生,你在里面嗎?」
汪康年不喜歡人們稱他為東家,他喜歡人們稱自己為醫生,他喜歡醫生這個職業:
正如自己所從事的偉大事業,在黨國的身體上清除毒瘤腐肉,這是最偉大的醫生事業。
「進來吧。」
汪康年掐滅香煙。
「汪醫生,露絲女士來接她的狗了。」
女護士說話間,看到了躺在了手術台上的狗子,狗子四腳朝天,似乎要清醒了,只是眼神莫名有些悲傷,最顯眼的是要害處的針線針腳很漂亮。
「汪醫生,你……你閹了它?」女護士驚呼,紅著臉問。
「怎么了?」
「露絲女士說這只狗脾氣不好,送來讓汪醫生你訓練的,你卻……」
「對,脾氣不好是因為有種。」汪康年推了推鏡片,淡淡的說,「現在種沒了,就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