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候收到銀行一條匯款短信，陶冶沒等到下課，直接拿起書包沖出教室，一口氣跑到校門口。

馬路旁停著的一輛黑色鋥亮的轎車。

陶冶上車，摔門，氣喘吁吁把屏幕上的內容給中年男人看：「余總，之前您給我口頭確認的價格是一百五十萬，再之前您公關經理給我確認的價格也是稅後一百五十萬，您能解釋一下，為什么現在只有五十萬？還特么是在稅前？！」

激動亢奮的語調在車廂碰撞回響。

男人吸一口煙，緩緩吐一個大大的眼圈，望著陶冶沒說話……

一秒，兩秒，三秒。

從男人的沉默中讀出什么，陶冶嘴還大張著，懸在空中的手卻一點一點垂下。

他不敢相信：「所以，當初所有人都說這小說不適合拍劇，你們義無反顧拿下來不是因為看好，只是因為我出價沒有其他作者高，而你們已經做好被噴的准備了？」

男人沉默。

「所以，你們屢次來找我，真正想要聯系上的人，其實是二復？真正想要捧出來力挽你們聲譽的那個人，也是二復？」

男人閉眼，裊裊的煙霧在指尖散開。

「所以，你們下的棋是先殺後捧，我的是磚，二復是玉？！從頭到尾你們都沒有真心待過我？！全是在利用我？！還說什么合同不寫清楚可以避稅？！」

「隱形條款是你自己選擇簽的，當初你自己選擇了信任，要學會承擔後果。」余康一手顫指抖煙灰，另一手拍了拍陶冶的肩膀，「年輕人，有時候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謙虛一點，才能走得更遠——」

「遠你妹啊！」

倏地甩開余康的手，陶冶冷笑：「欺詐作者，跟蹤二復，手段陰暗，公司空殼，我一條一條抖出來，二爺的基友圈和讀者都能懟死你康元余康你信不信？！」

「怎么不信。」嘴角的弧度意味式微，余康給司機遞一個眼色。

坐在前排的司機點點頭，側身旋開一個按鈕。

上一秒，陶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下一秒，一道憤怒拔高的男音從車載音響中緩緩淌出；「余總，之前您給我口頭確認的價格是一百五十萬……還特么是在稅前……還說什么合同不寫清楚可以避稅……」

從上車那一刻，一直到剛剛。

錄音吐字清晰，一字不漏。

怎么也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手，陶冶越聽越震驚，最後臉色刷白，完完全全怔在原處！

「之前在微博上的不錢和文人傲骨可不是我逼你說的，你應該知道有些東西放上去，不止打臉那么簡單吧！」

余康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全國寫文多少人？寫到你這樣訂閱上百萬還能影視化的又有多少？把一個筆名從透明寫到你現在的程度不容易，年輕人，要學會知足啊……」

一口一個「年輕人」，一口一個「珍惜」。

陶冶下了余康的車，目送奧迪一縷尾煙絕塵而去。

整個人處於混混沌沌的狀態。他撥出一個號碼，三分失魂七分落魄：「絲絲……我好像，被騙了……」

………

入秋到入冬的時間很快。

入冬之後，長了腿的時間倒像是跑疲了，慢下來。

想不通程絲絲為什么又和陶冶復合搬出去住了，紀苒柚也不願為閑事占了腦容量，依然和顧沉一起上學放學，一同進出，一同膩歪。

偶爾一兩天顧沉去城里有事兒，她索性那天翹課，待在家里安安分分碼字

等等……家？

………

平安夜前一天沒課。顧沉和紀苒柚送完顧靜影去機場，一個又去了城里，一個回了校門口與搬回寢室的秦黛一起約飯。

一個迷妹一個大觸，兩個姑娘有說不完的話題。

聊好分開，已經是晚上八點。

打個快車回汀水河畔，紀苒柚進了小區後，一路走，一路看，在晚風中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她腳步更快了些……

「咔噠」，關門。

靠在門後長長吁口氣，紀苒柚把手機插在連著玄關處插頭的數據線上，按鍵開機。

十八個未接來電，二十條未讀短信。

比起「苒苒手機沒電了嗎」「苒苒開機記得回我」「苒苒我擔心你」「苒苒秦黛說你上車了」沒有回復的愧疚，紀苒柚深呼吸兩下，回撥。

踩著第一個「嘟」聲被接通，紀苒柚再次吸口氣，輕聲問：「顧沉……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寶寶你到家了嗎？路上有事嗎？」

「嗯，」紀苒柚咽了咽口水，「顧沉，我覺得有人在跟我，不對，是我感覺最近一直有人在跟我。」

「剛剛下車後，我故意把動作放慢了點，看到路燈下有一個人影，我走幾步，他走幾步，我停下，他停下，後來我沒敢仔細看，直接奔進了小區……」(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