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唐風綢繆(2 / 2)

「那這個呢?寶寶覺得真實嗎?」

正紅色的絲絨布上,白色花紋精致,藤蔓狀一圈環繞聚攏,烘托出正中央的暗紅色石。石頭表面極不規則,將內里的淺光積蓄出淡淡的華芒。

既像遠山上的雲朵,又像是飛鳥略過水面的波紋,沉靜,安寧。

那一圈圈的波紋,盪開紀苒柚眸中的驚艷和詫異。

她問:「程記銀鋪?《唐風綢繆》?我心動好久而不得的鐲子,為什么,會在你這里?」

………

因為老紀和任苒女士工作調動的緣故,紀苒柚曾在l市生活好幾年。

初二那次意外後,她曾一度陷入自閉,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說一句話,一整天一整天地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老紀和任苒女士不得已,再次把閨女送到了l市大佛腳下的古鎮調養。

那里有青山綠水,有寺廟蛩音,有房屋低矮卻長得看不見盡頭的巷子。巷子兩旁有寫對聯的、畫畫的、成天神神叨叨賣佛經的,還有胡子花白的程師傅。

一輩子未娶,守著十來平米的小銀鋪。

從紀苒柚看到他那天起,他好像是那樣。永遠佝僂著背坐在櫃台後,手里捧著銀器敲敲打打,桌邊放一盞熱氣騰騰的茶,搪瓷茶杯,茶水濃郁。他臉上的皺紋很深,笑起來真的會有余秋雨筆下那種千溝萬壑。

程師傅平常話很少,小鎮初來乍到的紀苒柚話也很少。

兩人在包子店意外同桌後,竟出奇地聊得來。程師傅給紀苒柚說自己年輕的故事,說自己跟著顧老爺子打-土-匪,說上-山-下-鄉,說土-改鎮-壓反-革-命,說-人死後到了這小地方來。因為他人信佛信輪回信般若。

也樂得聽這些往事。

那個時候紀苒柚還處在青春期,一邊咬著灌湯包,一邊眨巴著大眼睛直言不諱:「你不是說你沒娶過妻嗎?哪兒來的人呢?」

「我她,」程師傅笑著啜一口豆漿,放下杯子,「可她嫁給了別人啊。」

紀苒柚似懂非懂:「所以,你喜歡在銀飾上刻情詩?」

「不,」程師傅搖搖頭,「我刻的是她。」

難得有個忘年交。

一直到紀苒柚病愈回c市,她和程師傅,以及程師傅門口那條大黃狗的關系都維護得很好。

紀苒柚一兩個月回去一次,帶點新式的電飯鍋或者電熱毯,程師傅也禮尚往來,每次都送她一些小吊墜小鐲子小項鏈,禮輕情意重。

直到去年十月——

紀苒柚再次過去,他神秘兮兮地對她說:「我無意間得了塊瑪瑙,半指大小的極品,你覺得我做個項鏈好,還是鐲子好?」

「瑪瑙有防感冒,風寒,凍傷,增加免疫力的功效,而且啊,可以調理氣血,女孩子戴上那可是真真的好。」

「……」

聽程師傅嘮嘮叨叨說完一大堆,紀苒柚心里喜歡,嘴上不好意思道:「這么貴重的東西,我怎么能收呢?」

「啊?」

這下,輪到對方錯愕了。一把搶回給她看的紅色石頭,程師傅錯愕道:「小貪心鬼,誰要送你了。」

紀苒柚:「……」

吹了吹白胡子,程師傅得意地說:「你別看我在這小地方,我告訴你,這可是要給顧家長孫的東西,人家比你先一步訂下,人家嘴上沒說,我猜啊,是要給媳婦做禮物哩!」

紀苒柚:「……」

當時她想著全天下怎么都是恩狗,祝那媳婦喝水長胖又矮又丑。

可現在,那個刀刀琢琢溢滿匠心的東西,在眼前……

媳婦……眼前……媳婦……眼前……

某姑娘回不過神來,顧沉被萌得心頭一軟。

抽出她手機放到陽台隔板上,顧沉又把花紋繁復的檀木盒放上去。然後,取出那彎鐲子。他沒有回答紀苒柚的話,只是和著這月色,在掰開的同時,順著第一句話低醇地念:「綢繆束薪,三星在天。」

他捏住紀苒柚不盈一握的腕,動作輕柔地套進去。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銀冰涼的質感讓紀苒柚冷一剎。隨後而來的,便是他揚起的唇角與貼面的吻:「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良人伴良辰,良辰正當時。

天邊的雲絮漸隱,遮住了昏黃的月。纖長的睫毛撲閃撲朔,紀苒柚吃癢地朝後縮了縮。

只當她還在糾結之前的問題,顧沉悶悶笑了聲,反手將她按在欄桿上,鼻尖蹭著她的鼻尖解釋:「是程記銀鋪,是唐風綢繆,是爺爺故人……去年拜訪的時候,他碰巧得了塊瑪瑙說贈我。」

「明明我對這些東西沒什么欲-望,可不知道為什么,」顧沉用手托住她纖瘦的背,薄唇抿力,「當時忽然想到了你,下樓拿外賣還穿著拖鞋光腳踝,一時沖動道了謝應下來。」

身後是冷,身前是熱。

紀苒柚練過舞蹈,柔軟的腰線曲成一道優美的弧度。她聽著他的描述,心里微動,胳膊自然而然地勾上了他的脖頸。試探著勾畫他的清雅唇線,紀苒柚模糊不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