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訛蛾(1 / 2)

御宅 清楓聆心 1691 字 2022-11-18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御宅最新章節!

清晨,蘭生走出了門。

入冬的第一場雪很大,庭園銀妝素裹,映照出份外潔凈明亮的空間,令原本用銀子堆砌而成的園林一下子脫了俗麗,浮現出一些意境。

不過,這樣的意境很快就被自以為不俗的俗人破壞殆盡。本該屬於雪景中最出挑的雲亭,偏落一隅的雪被鏟落到亭下。台階上的厚雪絨清理到兩旁,掀翻了,露出臟兮兮黑乎乎的泥。花磚路也掃得干干凈凈,但雪和泥堆在草坪上。遠景似嘆為觀止的仙境,近景卻似喧囂都市的馬路。

於思碧顯然是都市人,一點野趣都不懂享受,大早上指揮著奇太後調給她的宮女們,掃雪挑雪鏟雪,忙得不亦樂乎。主要圍繞著瑾王爺平時用早膳的雲亭,連大木桌都擦得要反光,亭下燒起地暖,亭上蒸起香爐,居然還放了一架箏,要即興表演才藝。

小坡子晚接男主子,早迎女主子,身為服務人員,絕對是勤奮有前途的典型,撇嘴道,「娘娘倒是管她一管。仗著太後娘娘送來的,又是唯一住在爾日庭的女子,以為自己是女主人一般,指手畫腳,將這兒有條不紊的分工攪得一團糟,全然不把奴才放在眼里。」伺候過蘭生的人,會越來越沒有「奴仆」意識,被自我成就感取代。

「不是挺好的嘛。爾日庭陽氣太盛,珍園的美人們本來可以中和的,誰想王爺不讓她們隨便出來,以至於爾日庭往士樓一路只見男子。跟道觀差不多了。」蘭生真心說,不過,還有一句,「就是她不太識貨,你抽空教一教。她讓宮女鏟壞堆扁的草皮很貴,是關外進來的特別種類,密而油,耐寒,還特地找了護草匠。比花匠貴了好幾倍的工錢。因為不是一般的雜草,市面上也買不到,如今弄成這樣,就跟禿頭似的,要等半年一年才能重植。王爺喜歡在爾日庭招待貴客,這下可不好給人看了。」

小坡子想笑。卻發覺蘭生神情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不禁怔了怔,「娘娘說真的啊?」

「廢話。」蘭生沒好氣,「我爾月庭派過來干活的匠人能是隨隨便便的么?」草匠的費用由她支出,因為和爾月庭的草坪面積一比。爾日庭不過鑲了幾條草皮邊而已,所以草匠順便過來管理一下。

小坡子乍舌。連忙高喊住手,讓那些不識貨的宮女們停。這個舉動,也引得本來想裝看不見蘭生的於思碧過來行禮。

「思碧正為王爺和娘娘在亭中備桌用膳,娘娘可否稍待?」沉著,耐心,不卑不亢,有禮有節。挑不出錯的儀態方雅。

「不用待了,大冷的天。本妃不喜歡在亭子里用膳,這就回爾月庭了。」蘭生的回答就沒那么多講究,但看一眼小坡子。

小坡子機靈就道,「那片草皮十分貴重,經不得鏟壓,趕緊讓人把雪塊小心挪開,千萬別破壞更甚。我都不知道等會兒怎么跟王爺說?園子禿得這么丑,還如何待客?於氏——」於思碧不是黃花閨女,是寡婦,但又不知她夫家姓氏,只能這么稱呼,「王爺若問起,要請你擔待了。」

於思碧一怔,心頭不悅,自然以為小坡子受了某位娘娘的指使,才拿雜草刁難,面上卻不露半分顏色,垂眸對這位娘娘道,「妾身不識貴重,娘娘見諒。不知王府因此要損失多少銀兩,妾身誠心賠償。」眾所周知,瑾王妃打理著工造行。做買賣的,定然貪圖小利,有商人奸德。

「本來是不好意思讓你賠的。」蘭生卻是個不介意他人目光的人,「不過這草確實珍罕,有錢也買不到,而且以免日後又有不識寶的人犯同樣的錯,只能借這回告誡全府。賠足顯得王爺和我待客不周,你就意思意思,給王府立一條規矩,六千兩行了。」

六千兩!於思碧忘了合嘴,心里陡生幾個形容詞:小家子氣!土匪強盜!貪財無品!

「妾身拿不出……」

「不必擔心拿不出銀子來,你是太後的貴客,總務司負責你在我們王府的一切開支,每月多發五百兩銀子到賬。好在你吃住王府,用的人都是宮里的,沒什么花銷,本妃讓賬房連扣十二個月就能還上了。若是真需大筆銀子急用,而你自帶的銀兩又不夠,只管跟本妃說,本妃借你。」小家子氣怎么了?總比虛偽做人來得好。明明打著如意算盤想爬到她頭上,她還等對方爬上去再拉下來么?直接踩在腳底下才是正道理。

「……是妾身的疏忽,別說一年,宮里給妾身的用度既然直接發給王府,那就是王府的銀子,請娘娘隨意支配。」於思碧借蘭生的小家子氣,來襯托自己的高大上,而且運用自如,沒有一絲不痛快,大氣相當。

被於思碧襯托「小」了的蘭生卻笑得不慚愧,可謂斤斤計較,「只怕待不滿一年,不過你也不用著急,等走時再一筆還清欠銀就是。」

於思碧笑了笑,福身道是,眼睛有意無意看著主庭大門口。如果這時他正好走出來,聽到他這位王妃如此市井,該多好。

蘭生卻似全沒在意,和小坡子繼續往水廊走去,一邊道,「要把草皮整個掀掉,而鋪磚太乏味,冬天也種不了樹和花,再加上王爺什么都要最好的龜毛個性,少說得向總務司報兩萬。你把緣由跟季公公說清楚,免得以為我們訛他。至於太後那兒,能瞞則瞞,於大小姐從武洲來,不識這種草珍貴也屬常理,我已經意思意思收了她的銀子,就別再讓太後也過意不去了。」

這張嘴,刀子般利;這雙眼,水晶般澈。

於思碧聽得一清二楚,饒是心思深。見兩人越走越遠,終於忍不住抿唇咬牙。畢竟,她的大氣是假,對方的小氣反而率性自我,隱藏真正的大氣,令她有點沉著不了。上一回她是陪同的身份,不能抬頭說話;這一回她是貴客的身份,卻還是不能抬頭說話。住進瑾王府已有兩個月,她連六皇子的袖子都碰不到。更別說進寢屋,卻看著瑾王妃進進出出,晚上來,早上走,讓她覺得爾日庭是瑾王妃後宮似的。這倒還無妨,就怕瑾王妃有身孕。將來以長子來爭取皇後之位,她即便有師叔撐腰也會難辦的。